小桃红揉揉眼睛,打着哈欠爬起来,看见红袖坐在自己旁边,翻了个身继续倒在在床上软声说:“以前小时候,家姐也是每天这么的喊我懒虫,叫我起床,然后一起出去给人家做活……”
元小小心底一阵怜悯,摸着她的头笑说:“小丫头,你那么小能做什么活?我看八成是你姐姐辛苦工作,你跟在后面要吃要喝的……”
“才不是呢!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帮着大户人家洗衣服挣几个铜板,后来跟着姐姐一起在绣庄学绣,一开始总也绣不好,老是挨打挨骂的,我姐姐心疼我,就起早贪黑的连我的绣活一起干了,让我有时间多练习。家姐心灵手巧,绣出来的东西就跟活的一样。”
元小小微笑着听小桃红诉说完,才叹道:“你有一个好姐姐……”
“我自幼就没了父亲,母亲也在我六岁那年去世了,叔叔给我姐姐做主,远远的把她嫁到了北方,姐姐一走,叔叔就把我送到了这里。一开始我不懂事,以为是要做小丫头的,后来才知道叔叔狠着心把我卖断给了夜明楼……”
元小小不由恨声道:“天底下哪有这么狠心的亲人,真该千刀万剐!”
小桃红趴在枕头上苦涩的笑笑:“我很快就要满十二了,若不是姑娘答应我要留我在姑娘身边,我就该去教习坊学曲子给那些大老爷们唱小曲儿啦。”
元小小狡黠的笑道:“留你在我身边又是什么难事,你又聪明又能干,我眼下没有你,怎么能做好金妈妈交代的事情呢?”
小桃红闻言“咯咯”直笑,说道:“姑娘待小桃红真好!”元小小笑不做声,心道,对你好也只是我一厢情愿,但愿红袖也会真心对你吧。想到这里勉强一笑,拉着小桃红起来梳洗。
元小小不耐烦盘那么啰嗦的髻,让小桃红将头发高高扎起来,简单的梳了一个马尾辫,绾起来固定好,也懒得带那些钗啊花儿的,又轻快又利落。再穿上一件白色的紧身上衣,下面是八幅长裙,活脱脱一个古灵精怪的现代女学生。想了想又让小桃红将满头青丝梳成两条麻花辫,也让她换了身利落的短衣服,小桃红看着两人的装扮,倍觉新奇,一路上咯咯直笑。
澜乐明和苏幕白正在披头散发的等红袖,两人还不时的拌几句嘴,互损几句,等到红袖进来,两人顿时有一种目眩神迷的感觉,苏幕白当先抢道:“红袖今天怎么这么漂亮啊!”
元小小白了他一眼:“难道以前不漂亮吗?”
苏幕白挠挠头笑道:“以前也漂亮,但是今天特别漂亮!”
澜乐明也笑道:“红袖今天真是很不一样,似乎像正要怒放的花儿一般。”
元小小挑眉哈哈一笑,故作豪迈的说:“少年豪放,莫学衰翁样。我这么年轻,当然要朝气蓬勃了!”
澜乐明讶然:“朝气蓬勃?”
元小小摆摆手,心道你丫一千年古尸就不用朝气蓬勃了,口气不屑的说:“有一个伟大的人说过,年轻人就像是早晨八九……呃,不对,年轻人就像辰时左右的太阳,虽然现在有些人正如日中天,但是归根结底,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不是他们的!”
苏幕白大喝一声:“说的好,红袖,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不是他们的!”
澜乐明笑而不语,看着红袖耍宝,果然红袖话锋一转,一脚踹在苏幕白小腿上:“跟着起什么哄啊。那些如日中天的太阳听见了一定会先烤死你再说。更何况,这个世界现在是他们的,将来可能是我们的,再将来便是儿子们的,但是最终,却是那帮孙子们的!”
苏幕白澜月明一怔,下一秒同时笑的形象全无。
红袖更不客气,一脚一个都踹了起来,喝道:“今天的事情还很多,没到笑的时候呢!”
苏幕白笑完了拉住了红袖不放,又耍赖道:“今日先帮我梳头发!”
元小小佯怒道:“我是你家小丫头吗?这种事情老来找我?”
苏幕白赶紧千求万谢的央告着,红袖这才装作不耐烦的样子,帮他梳起了头发。澜乐明早在一旁用可怜无辜的眼神等着了,红袖忍不住笑道:“还是知弦乖……来,姐姐帮你梳头发!”
澜乐明闻言脸一黑,突然又软下来,倏然欺近红袖的脸,羞笑道:“知弦最喜欢姐姐了!”
元小小脸色一窘,这厮比起苏幕白难对付多了,连忙把他按到椅子上,正色说:“不要闹了,今天还有一大堆事情呢!”
三个人好不容易收拾好了,元小小决定今天就开始系统的彩排,十天之后就是百花楼和兰竹书院一年一度的喜日,时间紧迫,已经来不及让他们慢慢熟悉节目,元小小想到一个法子,就是边彩排边练习,尽快的让这些古人熟悉现代晚会表演的流程。
元小小指挥着众人怎么走台怎么卡位,一一指出自己发现的各种纰漏,呵斥着他们赶紧纠正,小桃红被元小小指使的上蹿下跳的,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澜乐明和苏幕白从来没有见过演几个节目竟然能折腾出这等阵势来,都只能坐在一边看着,帮不上什么忙。苏幕白拍拍澜乐明的肩膀轻道:“知弦,你说这个小丫头哪里来的这种魄力。”
澜乐明看着正在指挥有度的元小小,妖孽似的脸上如水般沉静,眼光紧紧追逐着她的身影,那么肆意,那么专注。苏慕白的话他一个字也没听到耳朵里去。
苏慕白连“喂”了几声,“知弦,知弦!”
澜月明回过神来“哦”了一声,皱眉道:“不要打扰我!”说罢继续盯着元小小看。
不知道什么时候,冯月茹也到了教习坊,正站在人群之外注视着李红袖。此刻她心情极度复杂,认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李红袖,那么自信,那么张扬,仿佛全身都披满了阳光,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又挪不开眼睛。以前的李红袖纵然美貌超群,舞技无双,可是总是阴冷的像是站在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让人生畏也让人厌烦。她害怕红袖的那种漠然和阴冷,所以总是忍不住想去和她为难。红袖的不善言辞也确实让她一度占尽上风,忍不住从心里瞧低了她。直到不久前,红袖的表现彻底推翻了她对红袖一贯的印象,让她觉得红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而自己,则是那头最愚不可及的蠢猪。这些日子她被愤怒和嫉妒折磨的快疯了,却又偏偏奈何不了李红袖。
今天她来这里,原本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趁机羞辱李红袖一番,可是见到这一幕,她不禁迟疑了,也害怕了。一个人如果超出另一个人一点,那么她可能会嫉妒,可是如果超出太多,那么她就只能羡慕了。
冯月茹直到今天才恍然大悟,以前她做的那么事情有多可笑,原来李红袖一直站在一个自己永远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元小小激情如火站在场中,忘记了这里是大宋,忘记了她只是一缕孤魂,忘记了做着一切不情愿的初衷,她仿佛又回到了在大学时代学生会宣传部的日子,总是充满激情的去策划一场又一场的惊喜。她不断的喊着:“左边的人注意跟上,快快!”……“谢幕要整齐!”……“下一个!!”
元小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忘记了这是一次交易。她忘记了李红袖,肆意单纯的在做她自己。
一个上午下来,元小小的嗓子都沙哑了。很累,也很兴奋。
吃饭的时候,苏幕白拉住元小小问东问西的,元小小不耐烦的冲他直挥手,哑着嗓子说:“都秋天了,哪里来的这么多苍蝇?!”
苏幕白顿时无语。
澜乐明心疼的看着她,伸手把她额前垂下的头发轻轻抿到耳后,元小小看着他那张俊美的脸上一双xiu长的眉窦起的弧度,忍不住轻轻给了他一个拥抱。澜乐明愕然,苏幕白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粗着嗓子道:“你们……你们!!!”
元小小大乐,也用力的给了他一个拥抱,再转过身紧紧的给了小桃红一个拥抱。
冯月如远远的看着这一幕,悄悄的走了过来,在元小小面前立定,一张俏脸涨的通红,半晌开口,涩声对她说道:“我来了,求你帮我来了。”
元小小闻言,脸上顿时也涨得通红,连日来的自责,忧虑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还来不及说话,眼泪已经奔涌而出。冯月如的眼眶也瞬间红透。
元小小一下就冲了过去,突然紧紧的抱住了冯月如,冯月如身子一僵,也反手抱住元小小,两个女孩子就这样抱在一起痛哭失声,前仇顿消。
澜乐明嘴角含笑的看着她们,苏幕白则吃惊的张着嘴巴合不拢,小桃红双手紧紧的攥在胸前,也忍不住啜泣着。澜乐明轻轻的拍了一下手,就像第一次听见元小小吹奏梁祝一样,一种异样的情绪从心底直撞上来,情难自禁的拍了一下手。苏幕白和小桃红仿佛受到了启示一样,也情不自禁的跟着拍手。
元小小和冯月如听到三人的掌声,才恍然大悟的分开,脸红红的望着对方,元小小首先开口轻声而认真的对冯月如说:“谢谢你信任我!”
冯月如含泪摇摇头,道:“以前都是我的错。”
元小小连忙笑道:“我们没有以前,只有以后了。”
冯月如眼角挂着泪,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狠狠的点头。
周围的人完全被这一幕感动了!
十几岁的女孩子,不就是应该这么单纯美好善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