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了,丑时也快过了的时候,眯着眼睛昏昏欲睡的雪雁突然被一声重物敲击桌面的声音给吓醒,下意识要去揽身边的紫鹃,没成想前头就传来紫鹃的轻喝声:“雪雁,还不快过来帮手!”
雪雁揉揉眼睛,朦胧间看到紫鹃正扶起黛玉,赶紧过去帮手,两个人将黛玉伺候睡下了,雪雁被紫鹃好生说道了一通,无非是平时怎么样,但对主子应该怎么样的,紫鹃的声音带了些苏州话的酥软,让雪雁又一次睡了过去。
紫鹃见她死性不改,只好自己亲自守了一夜。
又说宝玉在国子监随莫学官温书,少有干扰,虽然偶尔也有相熟的世家子弟相邀出游,但宝玉似乎铁了心不去,拒绝了所有的宴请,一心只读圣贤书,以致连贾母都惊动了,找来贾政好一番训斥,之后还是宝玉自己出面强求,说自己想要高中才罢了。
在贾府之中,只要贾母一动,众人就免不了围着她转的,所以黛玉几个也都是拣她喜欢的说,就如这次宝玉之事,不光凤姐和李氏说,黛玉和探春说,就连甚少开口的迎春也会笑着附和三两句了,贾母被说得高兴了,少不得有些小赏赐下来,众人一派欢天喜地。
临近科考前,一直沉寂的宝玉忽然遣小厮回来禀告贾母,说要在家里宴请几位同窗,只是来传话的小厮没有说清楚都是那些人,凤姐不敢怠慢,却也没有过分铺张,就把筵席摆在了花园的一处亭子里,倒也正好合了一众儒生们的诗情雅意。
筵席那日,原本黛玉几个也是约好要去她家的园子里转悠的,可前一晚贾母不知怎么着了风寒,李氏和凤姐自然要放下手头的事情来看顾贾母,黛玉和探春等也没了游玩的心思,帮忙她们妯娌两个照看一二。
辰时没过多久,管事的赖大家的就遣了丫头来回凤姐,说宝玉的一干同袍都到了,想请琏二爷过去作陪,凤姐单问了还请了哪些人,听说都是国子监里的众生,和宝玉一般年纪,便吩咐赖大家的到东府里去请贾蓉,赖大家的领命去了。
因着宝玉摆宴的地方和几位姑娘住的小院不远,回去的话还是能被外人看见的,所以凤姐做主吩咐了老太太的小厨房把几位姑娘的饭菜一起做了,这边平儿刚揽了差使,那头就有莽撞的婆子慌慌张张地进来禀告。
“什么事情慌张成这样,老太太刚睡下,扰了她小心你的皮子!”凤姐皱眉道。
那婆子连忙磕头:“请二奶奶奶饶恕,赖妈妈让老奴来会奶奶和二奶奶,说是蓉哥儿和北静王爷一起过来了,想要拜见老太太!”
凤姐“腾”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李氏也捏紧了手帕,“平儿,去请太太和二太太过来,鸳鸯,你去瞧瞧老太太,嫂子,姑娘们就交给你了!”
不愧是凤姐,几个指令就把场面给镇住了,李氏朝她点点头,之后就带着几位姑娘进到里间,将要注意的事情说给了她们知道。
“嫂子,怎得蓉儿同北静王爷有交情?”黛玉问道。
李氏摇摇头,“我也不知,只是前次蓉哥儿媳妇没了,王爷特设路祭,搭了彩棚,之后还赠给宝玉一串皇上钦赐的珠子,至于蓉哥儿那里,倒是没有听说什么。”
“可是宝哥哥手上的那串鹡鸰念珠?”
李氏朝探春点点头之后,又嘱咐了几句,吩咐她们呆在内堂不要出去,就到外头帮忙凤姐去了。
李氏出去以后,内堂里立刻沸腾了,在座的都是知道北静王府的,大家族里的小姐们虽然深居简出,但到了贾府这样的层次,对于京城里的世家都是要了解的,毕竟以后这些豪门富户都有可能成为她们一生的归宿。
说道北静王府,在京城里绝对是排名前三的王府,只因当今皇帝同现任北静王爷既是堂兄弟又是表兄弟,仙去的老王爷和先皇是手足兄弟,而当今太后娘娘和已逝的老王妃又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所以北静王府的显贵可想而知,只是这北静王遗传老王爷,身子一向不大康健,太后怜他从小没了双亲,就把他接到宫里头抚养,同当今皇帝一起长大,还力排众议将王爷头衔封给了一个尚在弱龄的幼童,当中的荣宠可想而知。
而这位王爷也没有让众人失望,虽然身子骨不好,但王爷自小向学,许多教授过王爷的大儒都说,如果不是王爷身子不好,怕又是一个大文豪在世了,当然这其中有多少水分就不得而知了。
再说这北静王去岁刚行冠礼,太后同皇上原本想赐婚与他,只是北静王深知自己身体,婉拒了皇上和太后的好意,说不想要坑害人家姑娘,太后和皇上屡劝不行,便由得他去,只在暗中帮忙物色。即便这样,只要北静王出现的地方也是会引来一众追随者,声势不小,所以此番黛玉倒有点担心起贾府能不能容纳下北静王的那帮跟班了,也兴起了想要见一见古代“明星贵族”的想法。
黛玉将自己的想法一说,立刻就引起了迎春的反对,她坚持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然而探春和惜春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三个对一个,迎春也没有法子,只好随着黛玉到帘子后面观看。
因着北静王甚少拜访各家府邸,老太太在凤姐和李氏的帮扶下起了身,通过凤姐知道王爷此番只是碰巧知道宝玉在家摆宴请同学,就随了贾蓉过来凑凑热闹,就没有行大妆,只是稍稍修饰掩盖了病容。
黛玉在帘后看到贾母和王夫人等去到屋外等候,知道北静王还没有到,又回到内堂坐下,心中的激动唯有自己知道,这可是她第一次追星呢,追的还是一位贵族。
外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黛玉蹑手蹑脚往帘子处移动,不想小惜春莽撞,奔跑间撞了黛玉一记,黛玉的手一偏触到了帘子,慌忙间抬头,掉进了一汪浅浅的小溪里,黛玉不敢多看,红着脸转向内堂。
黛玉哪里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在这一刻都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随着那飘荡的珠帘一直荡到了人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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