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到来,让纤纤的小院更加的寂静起来,每年的夏季到来最热的几天,沈家的老规矩,都要到玉林山的一处避暑山庄去避暑。玉林山是一处避暑的胜地,好多王公贵族、官员都在那里建有专供夏季避暑的庄园。沈家在沈老爷当宰相时,就在玉林山建有一个规模不大的庄园。待到沈明轩入朝为官,尤其是新皇即位后,由于沈明轩与新皇的特殊关系,皇帝特别降恩,将沈家庄园附近的几百亩地都赐给沈府,于是,沈家的避暑庄园比之前增了近一倍。亭台楼阁,俨然一块僻暑的胜地。纤纤进府之后,每年都在这个时候,陪沈老太太去沈家的避暑山庄。那时候,沈明轩总是公事在身,从不上山,而如今,沈明轩去了山上,府里上上下下都忙乱的时候,纤纤的小院,却依旧平静如水,纤纤心里明白,自己或是再没有去那处沈家的避暑山庄的机会了。
沈家去玉林山的前一天,久不见的包惜弱走了进来。“妹妹拜见姐姐,几日事忙,不曾来见姐姐,姐姐可安好。”还是那样悦耳的声音,美目流盼之间,初时那种凉凉的寒意,却更加凌厉起来。纤纤起身,请惜弱坐。然后问道:“知道妹妹忙,所以一直不曾打扰,不知妹妹今日来,可有事?”说着,小婉早端了茶进来,惜弱却不啃声,端了茶杯,沉呤一会,说道:“妹妹今日来,确实是有事要求姐姐,但又怕姐姐不肯,妹妹这里不知如何向姐姐开口。”纤纤听了,知道惜弱这是在以退为进,要自己开口问她,便笑着说道:“妹妹这是哪里话,只要妹妹开口,姐姐若能办到,定会帮妹妹,但只恐姐姐能力有限,帮不上妹妹。”一语完了,却见包惜弱放下茶杯,说道:“姐姐贵体,妹妹怎敢烦劳,今日之来,实在是来向姐姐借一个人。”说完,一双眼睛,却看着站在一旁的小婉,再不啃声。纤纤见了,知惜弱是要打小婉的主意,却又不知惜弱是为何道理,只装作不知。惜弱缓步上前,看着小婉道:“我想要跟你们家主子借你去玉林山忙几天,你可愿意?”小婉早就不喜欢惜弱,心里一直为自己的小姐抱屈,如今见她不问纤纤,径直来问自己,纯粹是将纤纤不放在眼里的态度,心里更为生气,但脸上却一点不露出来,俯身回到:“小婉一个奴才,去哪里,做什么,都是小姐吩咐,小姐让小婉向东,小婉便向东,小姐让小婉向西,小婉便向西,有什么愿意不愿意呢?”说完,却看惜弱脸色,却见惜弱一脸平静,眼角依然带着那抹不留痕迹的抚媚,似笑非笑的看看自己,就转身走向纤纤,依旧柔柔的说道:“姐姐身边的丫鬟,果然是调教的有模有样,懂规矩。不像妹妹身边的,如今要去玉林山,虽定了大半府的仆人,但上上下下,机灵会做事的没几个。是沈少爷说姐姐身旁的小婉不错,已跟着姐姐去了几次玉林山了。特地叫妹妹来向姐姐借用几天,还请姐姐给妹妹个方便吧!要不,我向沈少爷也不好交代。”说最后一句话时,包惜弱已不称妹妹,一双美目横看向纤纤,身上的凉意越发的浓重起来。纤纤定定的看着惜弱,目光既不回避,也不生气,依旧是往日的从容淡雅,如一枝玉兰,静静的坐在桌旁。果然,惜弱是有备而来的,虽然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但夫为妻纲,丈夫是妻子的天,如若是惜弱开口,今日纤纤还可以回绝,第一次见面,到今日包惜弱的表现,纤纤早就确定,这个惜弱,绝对不简单。那么多的丫鬟,偏偏来借小婉,恐怕也不是去干活那么简单。但现在包惜弱打着沈明轩的旗号,根本就不是借不借的问题了,而是调用,就算小婉是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但做丈夫的别说是调用妻子的丫鬟,就是要将妻子身边的丫鬟收房,做妻子的又能说什么呢?纤纤看着惜弱,惜弱却依然笑着,她也知道,在纤纤的立场上,是根本没有拒绝的道理的。谁让沈府里受宠的人是她包惜弱,而不是白纤纤呢?可惜,白纤纤这样一个人若娇兰的女子。可惜,白纤纤这样一个在自己的杀气下还可以如此镇定自若的女子。那是男子都不能有的气度。这样想着,包惜弱的笑里却没有一丝得意,而是带上了一层深深的落寞。
“姐姐放心,妹妹一定照顾好小婉,一毫不损的还给你。”坚定的说完最后一句话,不等白纤纤再表态,包惜弱转身走出了房。出了院子后,跨过了门口,却不由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纤纤坐着的正房,已是落日的时候,太阳的余辉把整个院子染的金黄,正房上的琉璃瓦也在这层金黄下变得更加美丽,在寂寞中,白纤纤居住的小院似乎有了一种神秘而又让人不忍离去的魅力。包惜弱看着这一方院落,眼中流露出一丝敬佩,一丝同情,更多的流露出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情。在旁的小丫鬟妍儿见了,略等一等说道:“夫人在看什么呢?这会儿日头虽然是快要落下去了,但光线还是很强,夫人注意身体。”惜弱听了,带着谢意看看妍儿,遂转了身,带着一行人缓缓的向前院走去。
夜色如水,又一个夜晚来临了,今夜的夜空少了明亮的月光,但满天的繁星,却让整个夜空柔媚多情起来。纤纤立在自己的桌旁,望向那浩瀚的夜空,一条银带,从天空横纵而过,那就是银河吧。纤纤还记得,小时候母亲身边的苏妈妈在夏日的夜空下,曾给自己讲过很多银河的故事。那时候的自己真傻,听说那是天上的一条河,还常常想有一天到银河里坐一只小舟去游仙景。看了好久,纤纤叹一口气,收回了目光。看着桌上那些散落的书和纸。小婉跟着包惜弱,沈明轩和沈家的绝大多数仆人已走了两天了,想现在应该已到了玉林山了。自从沈明轩带着包惜弱去了玉林山后,整个沈府的重心也都随着他们迁走了。偌大的一个沈府,只剩下了前门和后门几个门房通报的人和园子里不多的十几个仆人。平日里人进人出的沈府,顷刻间变得死气沉沉。而纤纤这个被沈府遗忘的小院落,简直都可以算是人迹罕至了。前前后后,整个后园里,除了纤纤和自己原来的两个小丫鬟,还有临走时包惜弱送来的一个说是要暂时顶替小婉的一个小丫鬟四个人外,简直可以说是再没有人了。四个女流之辈,在这空荡的后园里,的确时时的让人心神不宁,虽然沈家的府院,前后门都有门卫,但毕竟到这里相隔甚远,而且,前几日的那件事,也时时搅得纤纤心神不宁,看到那张纸后,再不相信,她也知道那日晚上自己的确是睡在了院中,被人抱了进来。而这个人,很可能是一个自己不知道的人。每想到此,纤纤不由得紧张,默默的在窗前站了好久。
夜已深了,半开的窗外,透进丝丝凉意,吹得纤纤不由得毛孔倒竖。转过身,正要去披件衣服,却见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一时间整个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歪歪的就要倒下去,却早已被搂到了一个怀抱。顿时,纤纤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在这个寂静的晚上,在这个寂寞的沈园里,眼前的人和事,都让纤纤从心里感到害怕。刚要张口,却发现早已被点了穴,只得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人。
那个人并没有穿着夜行衣,一身玄色的衣袍,只用一条黑色的方巾遮住了半个面,一双看向纤纤的眼睛,并没有一丝厉色,也没有半点轻俏。也许是看到纤纤的紧张,俯在纤纤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是那种极有磁性的男性声音。但此时的纤纤,却没有精力去注意那带着磁性的声音,只是紧张的注视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却见他撕下了自己脸上遮面的黑布,借着窗外的光,纤纤看到了一张极为英俊的脸庞。但纤纤还没有为来得及为这张脸庞赞叹,就看见他的眼光微微的扫了一眼窗外,一丝冷俊的笑意出现在嘴角,还未等纤纤反应过来,就被抱到了窗前,那张俊脸也压在纤纤脸上上下磨蹭起来。一时之间,纤纤刚刚平静的心又狂跳起来,怎奈手脚都不能动,只得由他轻薄,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看着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人真可以死几百遍了。
不知不觉间,纤纤身上的纱衣被掉落在地上,眼前的那个黑衣人,又不露声色的看了一眼窗外,似乎是很满意自己的做法,一丝笑意又挂上了嘴角,一用力,将纤纤整个抱起,向纤纤的睡床走去。一瞬间,一层层的床幔放了下来,遮住的屋外的光,那个黑衣男子,随手将自己外衣脱下,扔在了床外,然后,翻身压了上来。纤纤觉得自己的整个心都凉了起来,重重的喘息在耳边响起,但,那个黑衣男子只是压在自己身上罢了,并没有再做什么。纤纤一时好笑起来,看自己身上的那个人卖力的表演,想到他一开始的种种行为,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现出来。让过他,纤纤向外看去,果然,在层层的账幔上,浮现着一个人影。纤纤明白了过来,再看看身上的那个人,心放了下来,果然是这样。只是,为何要费这样劲呢?难道仅仅是被人追踪吗?
许是感觉到屋外的人已走了,那个黑衣男子静静的躺在了纤纤的身边,看看纤纤,一脸的平淡,倒有点诧异,说道:“如果你不大声叫,我就给你解穴。”纤纤眨了一下眼,那个黑衣男子伸手一摸,纤纤就觉得喉部一松,可以说话了,动动手,手却还不能动,便说道:“我的身体还不能动。”却听身边那个不要脸的男人懒懒地说道:“这个等我走到时候,再给你解。”
“那人不是已经走了吗?”言下之意,戏演完了,你赶快走吧。
“哦,”黑衣男子听了,声音中透出一丝意外,“你猜到了。倒真是聪明。”说完,撑起胳膊,面向纤纤,仔细的看着纤纤,眼里多了一份玩味。
“我看到了。”纤纤没好气的说,那个不要脸的男人这样的姿势,让纤纤有一种被他搂到怀里的感觉,那种初时的压迫感又来了,让纤纤心里不由的紧张和不适。黑衣男子看到了纤纤的紧张,却并不改变姿势,眼中的那一丝玩味更加重了起来:“你应该是沈家大少爷的某位夫人吧,你是怎么伺候你丈夫的,难道不知道男人干完这事都很累,要好好的搂着老婆歇一歇吗?”
“你!”纤纤被他无耻的话顿时说的脸面通红,狠狠的瞪向他,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那么,这次,他一定会死上千次了。但那个厚脸皮的男人却依然一脸的玩味,带着笑意,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话语起到了预期的效果,然后手一松,静静的睡在了纤纤的身边。屋中顿时静起来。夜,又恢复了宁静。
只是,屋外,一个身影飞快的掠过层层的房屋,也不知多久之后,这才轻轻一越,转瞬落在了一处茂密的树林中。没有月光的晚上,树林里处处显得光怪陆离,那个身影在树旁立了好久,忽然之间,一掌劈去,瞬间,面前的两棵树应声而倒。夜风吹来,整个林中发出呜呜的声音。但他却只顾站着,连动都不曾动,宽大的衣袍在风中飞舞起来,他刚才都看到了什么!他刚才都看到了什么!心痛的感觉,袭上了心头。那是她吗,是那个自己初时刻意躲避见到不愿意见到的女子吗?那个在月下抱膝赏花的女子,那个淡雅的如一枝兰花的女子,那个独自在夜色中作诗的女子吗?是那个女子吗?是那个自己看了一眼就再不能忘怀的女子,那个勾起了自己隐藏在最深处柔情的女子,那个自己想要从今以后好好呵护一生的女子。那个忍不住就想要抱她回房的女子,是她吗?想起那****睡在自己怀中柔媚,他的心更加痛起来。怎么会,他和她,怎么会?想着她那样的被抱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想着那一层层的床幔徐徐的落下,想着环绕在房中那挥不去的春guang,他的心,犹如跌进了十八层地狱,浑身冰凉。一定是后悔了,后悔了自己曾经对她所作的一切。原来,他原来是一直这样的喜欢她啊,是这样的在乎她啊,在看到她被别人搂在怀中,才知道,她在自己心中,原来早就有了很重的份量。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此时此刻,只怕在她心中,早已没了他的地位,而以后,也必不会再有。静静的,他站在湖边,也不知过了多久,夜色下的湖面是这样的平静,但自己的心,却像被谁狠狠的打击过了一般,疼痛难忍。默默的,靠着亭旁的柱子坐下,风声响过,只有衣袍,依旧在风中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