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时分,正是妈妈们最忙的时候,不过听到是林玉儿传唤,妈妈急匆匆的就赶了来,一进得门,就看见林玉儿面色不善,一双眼睛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看它慢慢的在手中旋转,对进了门的妈妈,却是像没看见的一般,见到如此情景,妈妈只见得心中发慌,不知是何事惹怒了这位厉害的奶奶,站了没一会,早已是大汗淋漓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纤纤姑娘第一天接待的客人是号称‘富百万’的张老爷吧?怎么样,张老爷没说我们有什么招待的不周的吧?”半晌,才听得林玉儿开口问道。
“这,这个,”素日能说会道的妈妈没想到林玉儿一开口问得竟是这件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了几次,终是没了声音。
“怎么了,难道张老爷不满意?”林玉儿抬起了眼睛,看着妈妈问道。
“不,不是,”见林玉儿看向了自己,妈妈不敢对视,低头回道:“不敢隐瞒姑娘,那日纤纤接待的其实不是张老爷,虽是台面上张老爷争了个第一,得到了与纤纤姑娘见面的机会,但实际上,”妈妈说着,偷偷得看了眼林玉儿,却正好看见林玉儿看着自己的眼睛,心中一惊,复又低了头来,战战兢兢的说道:“实际上进纤纤姑娘房的不,不是纤老爷,是,是许公子,张老爷那日也不知是何原因,自行退了钱离开,根本就没见到纤纤姑娘的面!”
“许公子?”林玉儿默默的着看着站在地上心慌不安的妈妈,停了半天,忽然提高声音问道:“是许公子还是楚公子?”
“啊,饶命啊林姑娘,不是我要隐瞒林姑娘,是,是,实在是楚公子的吩咐。要不然,借我几个胆都不敢隐瞒姑娘啊!”说着,妈妈已是跪在地上,林玉儿的手段她是见过的,那日就觉得事情不妥,现在果然是这样了,醉红楼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楚公子与这林玉儿早就是一对,偏是老娘霉运催的,妈妈一边跪着,一边止不住心里骂娘!
“哼,”林玉儿看着跪在地上求饶的妈妈,止不住的冷笑,本来,在问出口的那一刻,她心中还是有一丝希望的,希望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多心,可是,可是,可是只一句,就让所有的事情这般的成真了,还问吗,还问吗?林玉儿看着地上的妈妈,不,她要问,也许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林玉儿在心中为自己寻找着理由,心中虽是五味杂陈,声音却是平静了下来:“那你现在还不说吗?”
“是,是,我说,我说,”妈妈一边说,一边稍微微的向后挪了挪,慢慢说道:“那日张老爷到了后房之后,兴冲冲的正要进房,是楚公子手下的那位常跟公子来的,姓高的拦住,几句话之后,张老爷便匆匆离去,然后是楚公子进了房,与纤纤姑娘谈话直到深夜离去!”
“说得什么?”
“这个,这个我实是不知。”妈妈说的确是实话,其它人也就算了,楚公子她这个小小的妈妈可真是惹不起。别说偷听,真恨不得连人也是没看着。
“接着说!”
“之后楚公子便以许公子之名包下了纤纤姑娘,外面如果谁想高价见纤纤姑娘一面,楚公子便出比他更高的价钱。”
“夜夜留宿吗?”林玉儿也不知道自己问这话是为什么,是为了让自己彻底的死心吗?
“这倒没有,楚公子也是忙人,并不是夜夜都来,十日里也不过来着四五次,来了也只是与纤纤姑娘坐着说话,近几次更是连话都不说了,听端茶送水的几个小丫鬟讲,有好几次进去都见纤纤姑娘在弹琴,楚公子只是默默的坐于一旁看着纤纤姑娘出神。”
林玉儿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掉进了冰窖,在这三伏的酷暑天里,林玉儿却从心中都被冰冻了。她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忘记了妈妈是怎么走的,也忘记了自己是怎样的坐在床上,一滴滴的流着泪,她的耳边只是反复的回响着妈妈最后的几句话:“有好几次进去都见纤纤姑娘在弹琴,楚公子只是默默地坐于一旁看着纤纤姑娘出神。”……为什么啊,为什么?林玉儿真的想大声的问问苍天,为什么会是她,而不是我,一幕幕的情景在面前浮现,这些都曾是自己最最幸福的珍藏,只为,那些情景里,都有着他的身影,从小时候的第一次见面,她叫着他哥哥,到后来,他们一起长大,在他身边的每一刻,她都是这样的幸福,而现在,这些记忆深处的情景,却成了最最残忍的刀,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次,自己的心就被深深的划开一条伤口,让自己痛不欲生。
整整五天,林玉儿不吃,不喝,也不睡,就这样坐在床头,默默的流着泪,所有的事,似乎都与自己无关了,楚南飞,醉红楼,直到窗外下起了雨,林玉儿一步步的挪到窗旁,看着细密的雨在空中织成了网,难道天,也在哭吗?
漫天的雨,似乎将夏天的酷热带走了,整整一天,纤纤都靠在窗边,看那些天空的精灵,欢跳着从空中奔下来,夜幕渐渐的降临,那雨却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也许,今晚,他也不会来了吧!听着声声敲打着窗户的雨声,纤纤叹息道。在这寂寞的夜里,在这陌生的醉红楼里,在这无人相伴的雨夜里,不知为何,纤纤强烈的想念着他,如果他在,该多好啊,只是,看夜色已是这般的凝重,雨声又是这般的急,他,不会来了吧!窗外的雨似乎变了方向,一阵赶一阵的朝屋内蹦来,纤纤看着,忙将窗户关得小了,转过了身,却看到了摆在桌上的琴,也罢,反是无事,不如弹琴消磨这漫长的雨夜吧!
双手抚琴,在纤纤的玉指下,悠长的琴声轻轻的在屋中回荡,窗外的雨似乎也被琴声的轻柔感染,小了下来,与琴声轻轻的相合。第一次,见他,是在京城的茶楼,枫露茶的香味伴着窗外的红叶,看见他,身着玄衣,隔着远远的茶桌相望。
第二次,与他相见,是在春日的夜晚,无奈接客的自己,在层层的纱帐内,看着他,翩翩的走来,其实,那天,是很想问问他,小婉的事,但看到他的翩翩有礼,却又怎么都开不了口。为什么,为什么在他的眼中,会有痛惜的神色?看自己的目光,却又如秋水一般,如此清彻,却又如此深不可测。
第三次,第四次,后来的后来,再见他,总是隔着好长的时间,也许他很忙吧,忙得没有时间见自己,但也许,他并不忙,只是,想不起在这里,还有一个自己。悠长的琴声变得缠mian起来,纤纤的心,似乎也跟着这幽怨的琴声更加的落寞,每一个音,都在心上,而心中的感情,都在音中,在这个雨潇潇的夜晚,就让自己的心,跟琴声一起飞扬吧!
“嘣—”一根琴弦应声而断,纤纤停下手,不相信的看着那根继了的琴弦,回头,烛光里,却正是心中的那个人。是梦吗?纤纤挨着琴站了起来,不相信的看着不知在门口站了多长时间的许公子。
“是在思念什么人吗?”看到纤纤发现了自己,许公子走上前来,静静的站在纤纤的面前。没想到夜里许公子会来的纤纤,只穿着一件睡觉时的纱衣,黑发轻轻的披开,不施粉黛,相比于它日所见,别有一番风味。这样的纤纤,让站在她面前的许公子,忽然有一种想紧紧的拥她入怀的感觉,虽然,在那天的台下,看着她朝自己走来的时候,就有这样的一种感觉,但今日,在这个下雨的深夜,看着这样的纤纤,这种感觉是这般的强烈。
“是在想我吗?”许公子轻轻的问道,听到问话的纤纤抬起了头,却看到许公子的双眼,是这般的深,让自己不由自主的就陷落其中。
“许公子,”纤纤喃喃的说道,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许公子,今夜的雨是这般的大啊,可是,他竟然来了,纤纤的眼睛,将纤纤心中的惊喜准确的传给了许公子,许公子眼中的颜色似乎更深了,
“我还以为今夜,你不会来了!”
“是因为下雨吗?”许公子在纤纤的耳边轻声的问道:“如若我今夜不来,你会不会想我?
“公子总是有事要办,或是来,或是不来,纤纤早已是习惯了。”
“你是在怪我没有来看你吗?”许公子伸出手,抬起纤纤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现在我来了,你还要怪我吗?”
“公子”,纤纤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不知为何,今夜的许公子让自己有些害怕,却又有些期盼。正要答话,却被许公子揽入怀中,
“纤纤,纤纤,”许公子在纤纤的耳边一遍遍的呼唤着,这曾是他多少个夜晚在心中默念的名字,“纤纤”许公子最后一次唤着,轻轻的在纤纤的脸上吻下去。一下,两下,许公子的吻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用力,终于,在略为停顿后,纤纤觉得那火热的唇紧紧的压在了自己的唇上,然后,轻轻的,将自己的舌尖咬入嘴中,吮吸起来……
“咳、咳、”门口传来几声咳嗽声,纤纤忙将抱着自己亲吻的许公子推开,回头看去,却是很早就见过,而且一直跟着许公子来醉红楼里找自己的高公子,想到刚才的那一幕,纤纤的脸顿时羞得通红,高公子却是毫不在意,满脸坏笑的看着纤纤做个鬼脸,这才走到许公子跟前,附耳说了几句,
“好,我知道了。”许公子点点头,却又看着纤纤:“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说着,看到纤纤的头发被自己弄的有些毛乱,抬起手来,将纤纤的头发理好,看到许公子这般当着他人的面不管不顾,纤纤只觉得脸越发的烫起来,怪怨的看了一眼许公子,但见他倒是什么事都没有,待要走,却又不舍的看了看纤纤,这才下决心般,转身跟高公子一起走了。
屋里顿时又静了下来,听那“哗哗”的雨声,窗外的雨依旧下着,纤纤的心,却不似刚才那般宁静了,听着许公子的脚步渐渐远去,直至消失,纤纤这才摸摸发烫的脸,复又坐在了琴旁,征征的,听着窗外不继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