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月上中天。
高潭市西区像往常一样沉沉睡去,寂静中,偶尔有几声犬吠随风传来。隐蔽在葱郁浓密林木中的低矮房舍中,影影绰绰闪烁着些灯火,远远望去说不尽的宁静平和。
而在南侧几公里外的小山顶上,却有三个人并没有休息,他们就在一块最高的石头上或坐或站,静静地沐浴在星光下,任凭凉风吹动他们的衣襟“猎猎”飘摆。
坐在石头上的少年约么十七八岁,纤细修长的两手交叉抱住右膝,一双暗淡无光的黑色眼睛呆呆仰望着天空,他的嘴唇紧紧的抿着,颜色如他略显稚嫩的脸庞一般苍白,看上去有些文弱,却又执拗难屈。
站在他身后的人影高能有两米,肩宽背阔虎背熊腰,如同一座石雕矗立在地上,两条肌肉鼓胀的粗壮手臂抱在胸前,静默中蕴含着一股随时可以爆发的澎湃力量。一头乱蓬蓬的金色长发反射着点点星光,被风吹的乱成一团,遮住大半张脸。唯一露出的那只眼睛里却放射出略显呆气的目光,唇角裂开,泛起傻里傻气的笑意。
两人的侧面,却是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瓜子脸上,一双不成比例的大眼瞪得溜圆,凶狠的盯着坐在地上的纤弱少年,她剪短指甲的右手中拿着柄长约一米的巨大合金扳手,如同挥舞一根稻草似的,在少年头顶晃来晃去,似乎随时可能落下来把他的脑袋敲碎似的,看起来令人提心吊胆。
“高森!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啊,就是坐到天亮也不能解决问题!你还是回去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会想出办法来呢!”少女大声叫着,清亮干脆的声音随风传出老远,听上去爽利果断,没有一点娇柔之气。
少年僵硬的身体一震,呆滞的眼珠转动起来,与少女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一对,立刻触电似的垂下,牙齿咬住嘴唇,仍是梗着脖子一声不吭。
“哎呀!你要急死我了!到底要怎样你才会说话嘛!考核不过关的又不止你一个,再说还有五个月才能到最后期限,你怎么能现在就放弃呢?!有我天才的莫莉和伍德帮助,你一定会在最后的机会获得胜利,给那些嘲笑你的混蛋一个好看!”
少女用力的跺着脚,巨大的扳手在空中用力的挥舞着,用力挺起胸脯来增强自己的语气,只可惜她的胸部发育的速度远远比不上身高,看上去的效果实在令人沮丧。
高森仍旧一声不吭,紧缩的身体看上去是那样的瑟缩,却像寒风中的一块石头般顽固僵硬,无声的表达着他的态度。
鼓励的话语毫无作用,莫莉有些气急败坏的原地转了两圈,用扳手捅了捅巨熊般站立的少年:“伍德,你也说句话劝劝他,不要站在那里傻笑!”
伍德雄壮的身躯被她捅的晃了晃,脚下却纹丝不动,他抬手抓抓乱蓬蓬的头发,铜铃大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裂开大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弯腰对地上的高森瓮声瓮气的说道:“那个……高森,我们回家睡觉好不好?我妈说过,睡着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嘡!”少女的扳手重重的砸在他的脑门上,发出一声钢铁碰撞般的巨响,在一公里外都可以清晰听见。
“笨蛋!哪有你这么劝解人的,你的脑袋里除了吃饭和睡觉,就不能有一点让人振奋一点的东西么?!气死我啦!”少女暴怒的尖叫着,把那柄比她手臂都粗的扳手挥舞出一片光影,张牙舞爪如同被激怒的雌豹。
沉重的合金扳手不停地敲打在伍德的身上,他却没有痛觉似的随意抓抓了事,缩着脖子“嘿嘿”傻笑着,任凭少女继续用力的戳,也不知道躲闪。
沉默的高森终于被两人的动作弄得烦躁起来,仍旧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说:“莫莉,你不要责怪伍德,是我自己想不开,让你们担心了。放心吧,身为高氏家族的子孙,我没有那么容易就放弃。嗯,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坐一会就没事了。”
少女停下粗鲁的动作,低下头在他的后脑勺和身上扫视一圈,有些不大放心的摇摇头说:“真的没事吗?可是你现在的样子很让人担心哎!白天那帮家伙嘲笑你的嘴脸实在太可恶了,换成我是绝对不能忍受的……你不会是想把我们骗走,然后自己想不开做傻事吧?”
“我……!”看看她一脸认真的表情,再加上伍德也伸过来凑热闹的那张大脸上“非常同意”的神色,高森忍不住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用力的在膝盖上磕!对于这两位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如此诡异的想法,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莫莉一脸了然的冲伍德点点头,目光柔和下来,轻叹一声把左手放在高森的肩膀上,随后一只蒲扇大小的手掌伸过来,将两者全部盖住。
高森顿时觉得肩头像被压上两座大山,一点也动弹不得,甚至连腰椎骨都“咔咔”的响起来,痛得他呲牙咧嘴,大声叫道:“啊!痛痛痛!你们两个家伙轻一点,我的骨头快断啦!”
两人猛然觉醒似的赶紧把手抽回去,莫莉又体贴的揉了两下,痛的高森口眼歪斜,“嘶嘶”的倒吸凉气,眼泪都流下来。
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两个人却齐齐松了一口气,仿佛这样才能确定高森真的没事一样。
莫莉又问一句:“真的没事?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也不要回去的太晚,安娜阿姨会担心的!”
“走吧走吧!你们放心好了!”高森用力朝两人摆手,巴不得他们赶紧消失。
“明天见!”两个人终于离开。莫莉在前面蹦跳着越过横倒得树木和石块,轻快的像一头小鹿;伍德甩开柱子般沉重的两条腿,不管是什么都一步跨过去,“嘭嘭”的脚步声像是一台沉重的机甲在行走,大地都为之震颤不已。
几分钟后,两个人的声音终于消失在城市的方向。高森轻叹一声仰面躺在石头上,双手枕在脑后,怅然的望着漫天闪亮的星星,白天那刻骨铭心的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
当测试结果那刺目的红色叉号出现在眼前时,父母那苍白的脸色和失望的眼神,以及周围那许许多多怪异的表情,讥讽嘲笑的目光,故意让他听见的窃窃私语,都汇集成一柄锋利的尖刀,狠狠刺进他的心口,令他直到现在都觉得隐隐作痛。
“哎呀呀,好可怜!不能通过考核,就算是高氏家族也不可能罩得住他!这下子要被赶出行政星,流放到矿星去受苦喽!”
“什么嘛!高氏家族上千年来就没有出现过一个考核不合格的后代,这下子可算开了先河,真是丢脸!”
“这有什么奇怪的,终究是旁系嘛,还是血统不纯的那种!妄想通过联姻来加强势力,这下弄出来不像话的怪胎了吧?活该!”
高森记得清清楚楚,当这样的话传到耳朵里时,父亲那暴怒却不能发作的涨红的脸庞,和母亲毫无血色失去神采的目光,摇摇欲坠的身子,紧紧握在一起刺破皮肉渗出血来的两只手!这样恶毒的刺激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能承受得住?
联姻不是他们的错,这是家族的决定,目的也的确是为了加强这一支旁系的力量,可无论结果如何都跟他们无关啊!但是出了高森这样一个异类,那就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这只能怪自己不争气,一般人都可顺利通过的考核,他却在拥有父母两个家族传授秘法的便利条件下,竟然直到现在也没有领悟到“以太”能量,以此来改变体质获得考核通过,成为准公民。这本来是其他人12岁就可以做到的事情啊!
难道真的是基因出了问题?可那样的话,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基因不合格的人是不会通过联邦人口检查部门降生的,根本原因,只能怪自己太笨了!17岁过不了考核关就已经成了高氏家族的笑柄,这一次也把所有亲人的脸都丢尽了。“笨蛋三人组”之一,嘿嘿,还真是名副其实呢!
就算伍德那种满脑子肌肉、智商不到一百的家伙,都可以轻松通过考核,现在甚至都快达到二级公民的标准了;莫莉那样神经大条粗鲁莽撞的女孩,不也照样顺利过关么?为什么自己这样智力正常的人却没有这样好运呢?
高森深深的叹了口气,有些无助的将右手朝着天空伸直,喃喃的低声念道:“这么倒霉的事为什么要让我碰上?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那就降下旨意帮一帮我吧!拜托!”
像是真的有某位大能接收到他的祈祷似的,“啪啦!”一团耀眼的光辉在极远的星空背景下爆发开来,灿烂的像是节日的烟火!
高森看得心中一惊,“噌”的从地上弹起来!“不是吧!我的祷告居然这就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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