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卞夫人误会了谢镜，杨帼连忙替他解释道：“大夫人误会了，谢镜的确是无师自通，我和他之前不曾认识，也是最近才在一起钻研武道的。更别说，是那什么……什么勾搭了……”
卞夫人的目光转向杨帼的同时，神情也随之变得和蔼，并语重心长的说道：“帼儿，你还小，不懂得人心险恶，更不懂得男人肚子里的那些花花肠子。你堂堂靖璋侯的千金，和一下人如此亲近，小心被人利用。”
“大夫人严重了。正如大夫人你所说，我是堂堂靖璋侯的千金，自然能分辨得出是非善恶。谢镜是我的朋友，绝非大夫人你所顾忌的那种小人。”
卞夫人摇摇头，拉着身旁糜夫人的手，叹道：“我说妹妹啊，你可要好好的管教管教帼儿了，可别让她被人迷了心窍。”
“那是那是，妹妹一定会好好管教。”糜夫人的声音还是那样的淡雅平和，表面上是应了卞夫人的话，但任谁都听的出来这番话只是随便应付罢了。
卞夫人不依不饶，接着道：“善恶好坏暂且不说，帼儿的朋友，必定要是非富即贵，博学多才，武艺超群，这样才配得上我们靖璋侯府。谢镜毕竟只是一个下人，帼儿交朋友，妹妹你还是得管着些。”
这番话说的尖酸刻薄、话里藏针，显然是卞夫人对当日之事依然怀恨在心，视谢镜为仇敌。
杨帼性格刚烈，历来对不入眼的事都是直言相对，平日里教训弟弟们也是不留情面。此刻见卞夫人言语过激，实在忍无可忍，当下就要以口水相搏。
可谢镜赶在她前面，直面迎了上去。
这是谢镜第二次直面卞夫人。
一方是身份卑微的仆人之子，一方是显赫富贵的侯府女主人，这原本是两个完全无法相抗的阶级，却再一次相撞在一起。
在谢镜的眼里，没有身世，没有富贵，只有公道！
和杨安对峙时是如此，和卞夫人对峙时也是如此，倘若将来，他能抵挡住了杨居正的精神威压，那和杨居正对峙时亦当还是如此！
这便是谢镜的本心。
谢镜将长枪轻轻放在脚下，淡淡的说道：“大夫人，你的一番话，却是有两处错误。”
此言一出，雅安斋这块练武场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压抑紧张起来。糜夫人的神色也随之一凛，用诧异的目光看了谢镜一眼。侯府上下，除了杨居正外，还从没有人敢当着卞夫人面说她错了。而谢镜，一个身份低微的仆人之子，却敢出此言，这让糜夫人怎能不对他另眼相看？
倒是卞夫人没什么惊讶之色，她已知道这个谢镜是不惧权贵的硬柿子，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她冷冰冰的“哼”了一声，闭眼道：“谢镜，你倒是说，我有哪两处说错了？若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我可就要治你蛮横犯上的罪过了。”
谢镜抬起头，直视着卞夫人的眼睛，坦然自若的说道：“其一，大夫人你说我勾搭帼小姐，以她做靠山才敢和你打赌叫板，这便是十足的莫须有。我谢镜乃堂堂正正的读书人，和大夫人打赌赌的是一番公公正正的道理。既然是公正的道理，又何须什么靠山？若真有靠山，那靠山也是心正，也是气足。心正气足，莫说是大夫人你，就是皇亲国戚，我也敢于一赌！”
“其二，大夫人称呼谢镜左一个下人，右一个下人，更是不符事实。我谢镜虽是仆人之子，但本身却不是侯府奴仆。何况，我现有功名在身，开春后即将科考。若高中举人，做了官，别说不是下人，反而还得摇身一变成大人。大夫人你说，谢镜说的可有理？”
卞夫人哪能辩的过谢镜，也不和他多扯，冷笑道：“你以为中举就那么容易？马上就要科考了，可你整天却在修炼武道，我看你能考出什么成绩！哼，谢镜，你可别忘了我们的赌约，就算你中举了，却没拿到第一名解元，那你也是输。”
“大丈夫一诺千金，我当然记得和大夫人的赌约，不但记得，还牢记于心。”
“好！记得就好！记得就好……”卞夫人不再多说，但言下之意任谁都听得出来。“记得就好，现在拿你没办法，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
“妹妹，今儿个是朝廷国宴日，侯爷得很晚才会回来，若是觉得寂寞，就去仪安斋，姐姐我设宴，让姐妹们聚聚。你若是来，我这就叫人去香安斋通知三妹。”
“多谢姐姐美意，我这雅安斋清静是清静了点，但也是一小家子，今晚下人们都指望着我设宴热闹热闹，却是抽不出身，只有下次了。”
“妹妹温柔娴淑，对待下人们也是尽善尽美，姐姐我倒是佩服的紧。好吧，不打扰你雅安斋这个小家的新年了，我也得回仪安斋了。”
“姐姐走好。”
言毕，卞夫人深深看了谢镜一眼，冷言冷语的抛下一句：“谢秀才，我就等着看你拿解元了。”便离开了。
凝视着卞夫人一行人的离去，谢镜只看到了卞夫人那轻蔑的目光，却没有注意到，还有一双仇恨的眼睛，一直在死死盯着他。
卞夫人走后，谢镜也向杨帼与糜夫人告别，回自家去了。
寒风拂过练武场，卷起地面上的枯枝残叶，随着夜色的逐渐降临，气温降低了些。
糜夫人伸出修长而绝美的五指，用指尖轻轻的抚mo着杨帼的脸，轻声道：“帼儿，你是不是爱上那个人了？”
杨帼微微低下头，淡淡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总之，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会很开心。”
“他的确很特别，气度似乎也不比你那四个哥哥差。只是，他的出生……”
“娘，连你也这么看重出生么？从小到大，娘不是都教导我做人不能势利吗？”杨帼皱眉。
糜夫人笑笑，摇摇头，叹道：“看你这紧张的模样。我看呐，你是真的爱上他了。”母亲温柔的手依然在女儿的脸上抚mo，“女人一生中，总要找一个值得依靠的男人的。只要你们彼此相爱，懂得互相照顾与包容，娘又怎会在乎他的出生？但娘不在乎，你身为靖璋侯的爹会不在乎？”
“爹……”杨帼喃喃念叨着，“我看爹还挺重视谢镜的，不但单独见过谢镜给了他二十两银子的科考补贴，上次的事也没有怪罪于他。若是谢镜这次真能在乡试中考的好成绩，做了官，将来再立功，在父亲的帮助下扶摇直上，那他的身份……”
说着说着，杨帼见母亲的笑容越来越收不住了，顿时发现自己说出了心声，被母亲看了个透彻，连忙闭嘴。可是脸上，已是如同猴子屁股那般红润了。
“那谢镜还真是好手段，居然让我宝贝女儿都考虑到这个份上了，还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娘，你别胡说，我，我……”
“别解释了丫头，娘是过来人，还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我哪有想什么！”杨帼气急，脸上红的像是要渗出血来。
“呵呵呵呵……”
“娘！你笑我！”
“娘可不是有意笑你，只是你这副着急的模样，实在是可爱至极啊！你考虑的是好，不过也得看谢镜到底能考出个什么成绩，若他没有真才实学，那你们想在一起就艰难咯……呵呵呵呵……”
偌大的靖璋侯府中，倒是因为这对嬉闹的母女，让‘雅安斋’这个小家最先有了新年的欢快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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