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变数
已是深冬，昔日奢华热闹的凤兮宫，如今竟萧索到满庭积雪。
一面朗丰奕，目若星辰的男子，长身玉立于庭中。身边并肩而立着一位玫色广袖宫裙的女子，腰肢袅娜似弱柳，面不施粉自含羞。远远望去恰似一对壁人，渺然若仙。这男子正是当今天子崇旭，女子自然是圣宠不衰的倪妃。
崇旭呆呆的望着槿庭中一棵粗大的老桂树，这老桂树早已枝叶飘零，全然看不出昔日的繁茂。
“静娴……”崇旭望着桂树道，“她还是不肯来么？”
倪妃净白的双手涂上了朱红的丹蔲，越发显得十指纤纤。轻轻的拉着崇旭玄色底、明黄纹龙的便服一角，小女儿的娇俏显露无遗：“皇上，姐姐习惯了对着佛像虔心祷念，若是强拉她来浏兮的凤兮宫，怕是要伤心过度，对身体不益……”
“其实，你不必为静娴这番解释，”崇旭叹了口气，“是朕对她不住，答应要好好照料你们，答应彻查那事，可朕……”
“皇上只是太过心伤，才自乱阵脚罢了，”倪妃忙转身移步至崇旭身前，十指缩到崇旭宽厚温暖的掌中，眼中泪雾濛濛，“皇上最是疼爱浏兮，此事一出，心痛不已才错断。之后又是太后仙逝，无力分心。是臣妾不好，答应了皇上好好照料妹妹，怎料……”却再也说不下去，低头倒到崇旭怀中嘤嘤啜泣。崇旭任由其抱住自己，双手却无力的垂着。半晌，才低低叹息一声，轻轻揽住倪妃，双眼却一直不曾离开那桂树，好似看到昔日秋时，满树嫩黄的桂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漫天飞舞。却有一淡紫色的素衣佳人婉坐在树下，自顾抚琴，花香，丽颜，天籁之音好似突然袭来，一瞬间迷蒙了这位天子的双眼……
“琴音早已不闻，佳人早已逝去……何时，何时再得一听……”
话音未落，忽然听得一阵铮铮琴声破空而来，一路狂奔直刺进崇旭的双耳。崇旭泠然一惊，抱着倪妃的双手顿时松开，回身四顾，好似不确定是否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铮~”又是一声，这声音何其熟悉，崇旭颤动着双手，急急回身面对同样惊惶的倪妃，双手死死扳住倪妃瘦削的双肩，大声喝道
“你听到没有？！你有没有听到？？！”
倪妃双手紧紧握拳，呼吸也有些急促，声音微微颤抖“臣妾……”
“你是不是也听到了？！你听到了是不是？！”崇旭看着倪妃有些慌乱的神情，眼中立刻神采奕奕。转身飞奔出凤兮宫，出了宫门，琴声却愕然而止，当下茫然四顾不知往哪里寻。正自懊恼，又听得若有似无的拨琴之声娓娓传来，似穿过云絮，踏遍冬雪，绵绵而来。崇旭急急举步，却脚下轻轻，似乎怕打扰这天籁之音。他顺着音源匆匆而行，出了竹林，却又无迹可寻，那琴声好似来时那般突兀，消逝得急急，却也无影无踪。
崇旭有些烦躁，绕着竹林走了一圈也寻不得，正懊恼不已。又听得右方似有“悾悾~”铮琴挑弦之声，心下不由一喜，忙疾步前往，不料却遇上两个路过的宫女，也不晓得出了什么大事，只见皇上急急跑来，满面亦喜亦急之色毫不掩饰，身后玫色宫裙的倪妃正提着裙角亦步亦趋的急急跟随，也忘了什么机变，忙上前一步脆生生道“皇上吉祥，愿皇上……”
“闭嘴！”崇旭正听的仔细不料被这一打扰，那若有似无的琴声好似更加飘渺不可寻，心下一怒，却也不再耽搁疾步而去。这两个宫女却惨了，平白无故的被这一训斥，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连后来倪妃追至也不敢出声请安，动也不敢动，一直就这么跪着不敢起身。
再说崇旭追着那琴声，七拐八拐竟然来到韵墨阁前，琴声渐渐清晰，声声震耳。崇旭却立在韵墨阁门口不敢迈进一步。
半晌，才似下定决心，迈进韵墨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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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江南烟波时节，梅雨纷纷，细细绵绵，溶于水，润万物，悠悠扬扬温温婉婉……
突然，好似夜空中一击闪电，划破天幕，引来隆隆雷鸣，淅淅沥沥暴雨打下，继而渐渐消弭……
突兀一转，仿若身置大漠，殷红圆日眼边垂下，狂沙飞舞，豪情壮志……
再一转，朗朗晴空一望无际，莺莺燕燕，繁花似锦，清清脆脆，叮叮铃铃……
“铛……”突兀而止，那坐于暖阁中的紫衣女子，懒懒道：“这琴也忒不经弹，”揽一揽颈边碎发：“苧慕，关了窗罢，这风倒也冻得慌~”那苧慕应了一声，便举步至窗前，却看到天子立于窗边，呆呆的望着侧对窗口的紫衣女子。苧慕愣了愣，又揉揉双眼，才惶恐道“小……小主……，皇……皇……皇上……”那紫衣女子，“扑哧”一笑，闲闲转过身道：“还敢笑话我想皇上，你个死丫头……”却看到满面震惊的崇旭，不禁咽下后半截话。……
崇旭看她，这紫衣女子不是荏薮又是谁！
她着了皓白底裙，紫纱外披，青丝松松一挽，眉心却用触目惊心的红描了一精妙的花钿，真真是偷来梨花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崇旭定定看着她，她也定定看向崇旭，再一斜眼瞄过崇旭身后急急追至的倪妃，还未及心底冷冷笑出声，却听得崇旭喃喃自语道：“你，可是你回来了？……”
***
第二日，宫中漫天流言，有说荏薮在惜妃死忌之日被附体，弹出天籁之音；有说荏薮一心媚主，不知从何头学来惜妃生前最爱之曲，一夜便反败为胜……不过，着荏薮一夜便从常在擢升为正五品嫔，可是不争的事实。一时间宫中众人无不对荏薮刮目相看，无人再敢得开罪与这位变数极大的荏嫔。
宫中，又将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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