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装满了铅汁的子弹模子没入水中，一大团水气升腾起来。
“叮当！”闪光的铅弹落到桌上。
村中的太平军都是从长沙前线突围的老卒，这些广西人大多是矿工出身，对熬铅铸模自然是十分擅长。很快，百十来颗铅子便做好了。
铅的熔点是三百来度，熬制枪子也不麻烦，几口小火炉一架，一夜之间就能造它个千百颗出来。敌人不过二十来骑，要全歼他们，也用不了多少枪弹。
杨云娇是个急性子，忍不住拿起那一颗新铸的枪子，就要朝枪管里倒火yao。
“等一等，还是我来吧，这枪的火yao有定量，不能乱装。”石青笑着拦住她。
实际上，任何火枪装药都有定量。火yao装少了，枪的威力不够。装多了，又容易炸膛。因此，像这支以工业化标准生产出来的点五七安非德前膛来复枪，在出厂的时候，工程师已经计算好药量，也随枪配了计量用的药匙。一发子弹一药匙火yao，不能多，也不能少。
每支枪在出厂的时候，都有一整套配件：通条、药匙、子弹模子、刺刀。
石青从杨云娇手里接过铅弹，又让人拿来一张白纸，小心地将一药匙粒化火yao倒上去，裹成一个小纸卷的模样，然后将铅弹装进纸卷。
“你这是做什么？”杨云娇有些不解。太平军大多使用最简单的火铳，装药和子弹的时候大多凭借经验，自然也不懂得使用定装式纸壳弹。
石青忙解释说，因为火枪装填极麻烦，真上了战场也没时间从容装填。因此，每次战斗之前要预先将定量的火yao和铅子装在一起，用的时候，只需要将纸壳一头咬掉，将火yao倒进去就是了。
“我再裹一颗子弹，然后装填。各位都好生看着。”一边说，他一边示范。
吉文元一转头下令：“都看好了，明日一战事关我等生死。”
所有的人都神色一凛。屏住呼吸，仔细地看着石青装填弹药。
因为子弹已经用纸壳定装，不需要像普通火铳那样倒牛角里的火yao，塞弹丸。石青麻利地咬破纸壳，将火yao倒进枪管，然后将另一头的铅弹灌进枪口。然后从拔出通条，使劲将铅弹推了进去。
来复枪的枪弹只比枪管口径略小，装填时有些吃力。石青也是从网上看过几次视频资料，这还是他第一次实际操作，动作上显得有些笨拙。但因为是演示，即便动作再慢，众人也不疑有他。反认为石青为了让大家看清楚他的动作，估计放慢了速度。
装好弹药，石青抬起火枪，问吉文元：“吉大叔，打哪里？”
“就打这个吧。”吉文元指了指堂屋正中贴的那张灶神。太平军拜上帝，诸如菩萨、三清，甚至孔夫子之类，一律称之为邪神。像灶神这样的小神，自然在打倒之例。
“好。”石青装上火帽，抬起枪口指着十米外的那张图画，狠狠地扣动扳机。
“砰！”预料中的巨响并未传来，因为这种来复枪的密闭性很好，声音也不大，像一只鞭炮在耳边炸开。加上屋里的门窗都被太平军士兵用被子挡住，想来也传不到村外清兵斥候的耳朵里去。
可那种强烈的后坐力还是非常惊人，石青只感觉有一股大力撞上肩膀，身体禁不住晃了晃。
于是，这一枪自然是射歪了。
凄厉的破空声响起。
眼前有一团白色的雾气散开，刺鼻的火yao味让石青忍不住想咳嗽。
须臾，眼前的白雾散开，对面墙上的灶神毫发无损。
石青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他第一使真正的步枪，对后坐力估计不足。他红着脸讷讷道：“射歪了。”
没有人接他的话。
石青转头回顾，屋里的人都张大嘴巴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士兵浑身颤抖地站在窗前。他手中的棉被上霍然有一个茶杯大小，的弹孔，高速旋转的铅弹在射中棉被的瞬间，在上面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你们怎么了？”石青疑惑地问。
“太……厉害了！”吉文元抽了一口冷气：“有这样的洋枪再手，什么样的清妖杀不了？”
不但是吉文元，连一直对石青满怀敌意的容婶也心中发冷。她武艺极高，平时与敌对战时却喜用火枪，对火枪异常熟悉。相比与这种杀伤力极大的来复枪而言，她手中的两把短铳简直就是烧火棍。不要说隔着十来米，就算顶着棉被开火，也没办法将其射穿。
在这种火枪的面前，清兵的棉甲就像是纸糊的一样。
“好枪！”屋中的众人都同时扑到装火枪的箱子前，抓得一把，死死地搂在怀里，生怕被别人抢了去。
这村子里可有一百二三十人，来复枪只有二是把，僧多粥少，若不提前下手，什么时候轮得到自己。
抢了火枪，大家又开始抢刺刀，抢引火帽，抢子弹模子。
正闹得欢，有是“砰！”的一声枪响。凄厉的子弹尖啸从大家身边刮过，从墙上那个灶神的脸上穿过，在木板壁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枪眼。
“谁他妈在乱放枪？”有人被这一枪吓得几乎跌倒在地，气地顿足大骂。
石青将火枪杵在地上，朝冒着白烟的枪口吹了一口气，得意地说：“终于射中了，十环！”
“这么快？”容婶沙哑的声音响起，她是个火器大家，知道这样的射速意味着什么。通常情况下，一般的火枪，放上一枪后，需要慢吞吞倒火yao，装铁砂，老半天也开不了一枪。
石青这第二枪离他第一枪相隔不过瞬息，如果自己同他用火枪对射，这一点耽搁。加上这威力强大的铅子，这么平稳的弹道，足以让人家将自己脑袋打爆。
“定装弹，熟练的枪手每分钟可以射三发。”石青还是很不满意：“如果是后门枪就好了。”当然，后门枪的出现最快也要等到一八六二年，离现在还有十年时间。
吉文元爱不释手地抚mo着手中的火枪：“好枪，石兄弟，有此枪在手，别说二十个斥候骑兵，就再来二十，也叫他有来无回。好，咱们就合计下，看明天的仗怎么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