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发出叫声的是石青。
石青在读大学的时候没少同外系的同学打架，战斗经验也算丰富，其中最辉煌的战绩是在宿舍同上门挑衅的三个人决斗，那一架打得头破血流，即便以惨败收场，也当得起一个“勇”字。
可那种程度的群架同眼前这种血淋淋的杀戮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石青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的动作会如此之快，只一个呼吸之间，黄须汉子便中了二十多刀，刀刀命中要害。那种流利的刺杀，那刀子入肉时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这还是石青第一次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而且是用这等暴烈的手段。也谈不上畏惧，毕竟是好莱坞大片熏陶出的一代，天生对这种血色场景免疫。可是，这毕竟不是电影，看到这可怕的一幕，依旧下意识地大叫出声。
因为那把黄鳝尾小插子实在太锋利，一连中了二十来刀，黄须汉子身上却没有一滴血标出。
他大概还不相信自己就这么轻松地被一个少女杀掉，用疑惑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心口，表情异常狰狞。良久，他喉头里发出“咯咯”的响声，身体一软，扑通一声倒地，溅起一片泥水。
一到落地，他身上的血才沁出来，在昏暗的天光里红得耀眼。
“啊！”那二十来个楚勇这才同时叫出声来，“老长毛！”
“长毛婆子！”
还没等他们再叫，“轰轰！”两声轰鸣，石青看到眼前有两团火光闪过。抬头看去，那个奇丑的中年妇人不知什么时候跳了出来，手中的两把短铳枪口正冒着白烟。
对面的楚勇中又有人发出一声惨叫，一头载倒在地。
“长毛大队来了，快逃命啊！”见一个照面就折了两人，为首最为悍勇的黄须头领又被人杀了。而敌人又有火铳，楚勇都失去了勇气。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夜风吹过树林发出阵阵呼啸，就如有千军万马埋伏其间。
这个时候的楚勇新建不久，队伍的还没训练，士兵们大多是为恶乡间的地痞流氓，要他们欺男霸女一个个奋勇争先，真上了战场却胆小如鼠。
现在头儿已死，失去了领导，没有人约束，都发出一声喊，丢掉手中的武器和竹筐，逃了个干净。
看到众楚勇四散而逃，石青这才慢慢地站了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口中全是苦胆的味道。
黄须汉子的尸体就躺在脚边，热血如泉水一样漫来。远处，那个连中两枪的楚勇一时未死，大声惨叫着在烂泥里蠕动，叫声如夜枭在山间回荡。
那个少女就站在石青身边，手中的小插子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她高盘在头上的头发有些散乱，一缕头发吊在额头上，为她那张清秀的瓜子脸平添了一丝妩媚。
小姑娘面上明显地带着一丝得意，一转头，笑着对奇丑妇人道：“容婶，我这几招还成吧？”
那个叫容婶的妇人皱了皱眉：“不成。”
小姑娘鼻子里哼了一声，好象很不满意的样子：“怎么不成了，我跟你学拳两年，怎么说也有你五成功夫，刚才你也看到了，这黄须汉子在我手中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刚才过招的时候，你上身乱晃，中轴线不稳，若不是偷袭，以黄须汉子的武艺，只怕你不是人家的对手。”中年妇人嗓音暗哑，对小姑娘也很是恭敬，“王娘，刚才这两枪估计已惊动了清妖，还是快快收拾一下走吧。”
说完话，她将两支手铳别在腰上，走到那个还在地上乱叫的楚勇跟前，右手捏了个凤眼拳，随意一击，正中那人的太阳穴，顿时将那个楚勇了了帐。
“清妖，你们是太平军！”石青惊叫出声，转头问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王娘？你是哪个王的妻子？萧朝贵？”
“啊，你怎么知道？”小姑娘吃惊地看着石青，一脸地不可思议。
我当然知道了，石青心中苦笑，现在太平军主力还远在郴州。在长沙前线指挥战斗的是西王萧朝贵，而王娘则是太平军对诸王正室的称呼。看来，她定是西王的老婆了。
不过，看她年纪这么小居然做了西王的老婆。而据石青所知，这个时候的萧朝贵已经被清兵一炮轰死。想不到这个小姑娘这么年轻就做了寡妇，当真是可怜啊！
这一声惊动了容婶，她抬起奇丑的老脸看了石青一眼，森然道：“你还活着？”
听她语气不善，石青心中一惊，不禁后退了一步，“你要干什么？”
容婶：“王娘，此人来历不可疑，好象知道不少事。若是在平时定要好好审上一审，可这里到处都是楚勇的侦骑，还是杀了他赶路吧。”
“好！”少女应了一声，手一翻，刚才不见的匕首突然横在石青的喉头上。
被匕首上的寒气一激，石青脖子上满是鸡皮疙瘩。但一种愤怒突然从心中升起，不觉大声叫了起来：“你们太平军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吗？早知道刚才我就不出来了。”
那少女突然一笑，目光里波光流转：“说起来你这家伙虽然看起来甚是古怪，却是一条好汉，有些侠义心肠。报上名字，也好叫我知道。”
“我叫石青，石头的石，青山的青。”石青怒道：“你这个婆娘又叫么子名字？”
那边，容婶在楚勇丢下的箩筐里翻看着，见都是生米和蜡肉，就俯身去摸进两具尸体的怀里：“王娘，快些杀了她。”
“你说杀就杀呀！”小姑娘明显地不高兴起来，手一收，匕首再次消失，“带他走。”
“刚才人家舍身护我，我可做不来这等忘恩负义的事情。”
容婶从黄须汉子的怀里摸出一个染血的馒头，叹息一声，幽幽地说：“这人看起来油头粉面，王娘可不要被他迷惑了。”
“油头粉面？”石青愕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同奶油小生半点也不搭界，被人这么说还是第一次。
“我要你管？”小姑娘又哼了一声，突然悄悄在石青耳边笑道：“我叫杨云娇。”
正在这个时候，前面突然传来得得马蹄声，听声音好象是来了一队骑兵。
“楚勇的斥候！”杨云娇收起了笑容。
容婶叹息一声：“耽搁得太久了，枪声把清妖招来了。我且去将他们引开，你快走。”说完话将将那个带血的馒头塞到杨云娇的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