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量着沈勾戈,内心中没来由的多了丝忐忑。这不是我们之间第一次说话,却是我们俩第一次在明白对方身份后有意识的说话。他是在同我讲,不仅仅只是和那个破解了他数独的小姑娘。
我的心中有太多的谜题需要他解答,他是谁?是不是我心中想念的那个人?是不是因为不知道我也来了这个世界才会成亲?亦或是他到底知不知道在陆倩的身体里掩藏着一个对他满含着歉疚和爱恋的灵魂。
千言万语到最后就只剩下了无声的沉默,我怔忪了许久,到最后有胆量说出来的就只有一句:“你还好吧。”
沈勾戈淡然得笑着:“哦,刚才的事勾戈都听到了,小姐的情谊勾戈心领了,只是在此接受鞭笞本是勾戈的使命就不必为勾戈耗费心思了。”
“使命?什么使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暗自奇怪,这算什么使命,不由得追问他:“你不是名满天下的四大公子嘛,这些人凭什么打你?”
我问的话显然是碰到了沈勾戈内心的隐秘,他迟疑了片刻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
“勾戈公子既然心有顾忌,这还是由小人来解释吧。”陪站在一边的黄门官忽的插口打断了我俩的话.我看了沈勾戈一眼,见他不做声,只好接口黄门的话了:“好,那你告诉我。”
黄门官赧然一笑,忽的一指被我抓在手中的鞭子。
“噢。”我明白他什么意思,马上把鞭子递给他。这个小黄门欠了欠身示意我移步。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奇之下还是决定要依从。
我们三个正准备动身,却只见忽的三道身影闪到了我们面前。为首的赫然就是刚才被我吓坏了的薛灵。
这三个人也不畏寒,手拉手张着臂膀将我们的去路拦了个严实。现在薛灵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狼狈样,她高傲地昂着头忽的向黄门官一伸手:“把鞭子给我。”
黄门官的脸色一变,无奈的向拦路的三个人行了礼:“三位姑娘何必为难小人呢,待小人向陆小姐解释清楚有关鞭刑的事情,再作此事也不为过。”
薛灵没有说话,倒是她左边那个姑娘帮腔儿道“你说的到好听,她爹不就是丞相吗,凭什么让我们这么多人等她。”
“对啊,我这次来照雪,执的可也是黄券呢。既然大家身份相当,凭什么让我们等他。”薛灵忽然间找到了借口,她虽然不敢正视我。却是一脸不满的瞧着黄门官。
“这个,这个!”
来这里之前安平姐姐向我介绍过涵券的发放规则,薛家虽然是皇亲,但是薛灵的父亲薛平青不过是个三品的大夫而已。按照品级,薛灵最多也只能收到红券而已,但是她毕竟是豫妃的妹妹蒙恩赐可以发给黄券。我的情况和她类似。按照爹爹的品级我收到的本来应该是红券,但是陆家在吴国声名显赫,而且婶婶还是皇姨,所以发黄券给我也是情理之中。
在这些所有的涵券中,唯独金券的发放最为严格。以往除了直系的皇族断然没有收到金券的可能。而照雪山庄里是以涵券的颜色来表示身份尊卑的,难怪这个薛灵还有勇气过来在我面前逞强。
我哼了一声,见黄门官面露难色,不由得抢步到了最前面。我也没做其他的表示,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道:“薛灵是吧?”
她显然对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见我过来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才说道:“是本小姐,你想怎么样。我告诉你我执的也是……”
“是这个吗?”我打断她的话,忽的将袖子中的金券亮出来,讥诮道“我这个好像不是黄色的吧。”
“你,你,你怎么会有金券。”
跟随在她身旁两个少女面面相觑,诧异的指着我手里的金券径直愣在那儿,而刚才还趾高气扬的薛灵表情也顿时僵了。
对于这个涵券的颜色我其实根本就不在意,现在发现它还能帮我镇住眼前这些人,就不得不感谢这个美丽的错误了。
黄门官见我取出的是金券也是满脸的诧异,他没有立即同我说话反而开始奇怪得查阅起怀中的卷册起来。
我耐着性子等了他片刻,只见他笑容一收,恭谨的跪到在我面前:“小人刚才多有失礼,还请小姐原谅。陆小姐有礼了。”
我不明白他怎么又突然间向我行礼,怏怏得忙让他起来,“这个不过是一张金券而已,你不用这么做吧。”
他起身之后向我一拜,转身面对我们不远处围观的人们,喊道:“各位公子小姐,眼下陆小姐出示了金券,又碍于她和勾戈公子有私交,不忍勾戈公子在此遭受笞刑,下官需要耗时间为陆小姐解释其中始末,各位若有不耐者可以径直入庄,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招待各位起居。如果说仍有耐心做这个扬鞭笞敌的娱戏,就需要等上片刻了。”
除了我们跟前这几个,其他的人并没有看到我拿出金券,眼下黄门官如此一喊顿时在人群中引起了很大的骚动,有不少人开始从人群中离队结伴向山庄的正门走去的,当然也有留在原地想要看我笑话的。这其中就不乏被我用金券呵退的三个家伙。
我本来只是想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谁料到一路上颠来倒去又冒出来这么多事情。
我本来就是个急性子,耐着性子和她们把这场闹剧演到这儿就已经是蛮能可贵。见黄门官还想叮嘱什么,我真是有些不耐烦了,不禁说道:“行了,你还有要说的啊,我还等着你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黄门官听到我的催促,扭头看了沈勾戈一眼.作势请我再向远处走。
我有些不耐的说道:“够了,有什么事情还要避开沈勾戈,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这个……”
我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他竟然还是有些扭捏,不由得让我心里一阵烦。哪来的这么多事嘛。
自从和我搭腔之后,沈勾戈倒是没有再闭眼装他的深沉。他忽的开口道:“勾戈感念大人的顾忌,然万事无不可对人言,不必那么麻烦了。”
我一愣,忽然间明白这个黄门官之所以迟疑竟然是为了照顾沈勾戈的颜面。这自然让我好生奇怪了很久,一是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让他如此,这其二嘛,直觉上让我觉得这个黄门官不简单,一个区区的小黄门处事能如此圆全?怕不是吴国早就统一天下了。
黄门官显然会意了。他欠身向沈勾戈行了礼,歉然道:“既如此,下官就冒犯公子了。”
我只是想要知道为什么,谁曾想一句话竟然牵扯到了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吴宣征战。战火几乎荼毒了两国半数以上的百姓,这场没头没脑的战争以宣国的失败告终。在战后的谈判上宣国宣布臣服吴国,同时它作为战败国自然要更深重的承担战争的后果。
沈勾戈那时候还没有被送来吴国当质子,被压倒吴国为仆的俨然乃是当今的宣王沈虞凡。宣王在吴国为仆三年更是从国内抽掉民力财力为吴王修建了可谓夺天之巧的照雪山庄。
我自打来了这里就在心里腹诽吴国的朝政,还是既然推行安民养民的政策,干嘛要修建这样一座耗资巨大的山庄,实在没有想到它竟然是宣国修建的。只是修建它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我只是在心里稍做怀疑,黄门官接下来的介绍竟立即给了解答。照雪山庄落成之日,上代吴皇曾携着文武百官在这旗杆下对宣王当众施以鞭刑五十,并扬言以后吴国朝内但有欢庆当以扬鞭笞敌作为第一乐事。
照雪山庄落成,宣国履行了作为战败国的最后一项义务。宣王虞凡终于得以回归故里,而沈勾戈的噩梦也就随之而来的。
当时萧傲天在鞭打玩宣王之后也许只是一时的意气风发,但是百官们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扬鞭笞敌,宣王业已回国,况其虽为败虏毕竟是一国皇室。那这今后所笞之敌由谁来代替?
回答自然很明显了,沈勾戈。
沈勾戈六岁来吴都到如今已经十四年。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每隔三年就会受一次这样的亵du,更加着恼于他竟然可以忍受这种亵du。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日在横波楼为什么他看菱纱和我的眼神中会包含着一种疏离。
这就是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