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民,你人在哪里?”手机里传出一道颇为尖锐的女声,口气中带着一抹霸道,一抹骄纵,一抹趾高气扬。
“我在洗手间,昨夜吹多了海风,今天有些拉肚子了。”刘俊民下意识地微微侧身,避开了熙蕾探究的视线。
“是吗?没事吧?”那道声音徒然降调,带着几分矫情,关切地问道。
“没事!”刘俊民脸色微敛,淡声回答。
“没事最好。黎槁松那只色胚的事你去处理一下,别给记者留下话柄。”蒋秀心似乎已经气炸了,声音异常的愤慨。
“有点难度,经理他……”刘俊民瞥了一眼熙蕾,犹豫地说道。
谁啊?杜子菲用唇形无声地问道。
经理夫人——蒋秀心!刘俊民亦无声地回答。
“我不要看到任何不利于公司发展的新闻,你立即去处理一下,不管用什么手段。”蒋秀心的态度异常强硬,“把责任都推给那个女人好了,就说她勾引黎槁松不遂反伤人。”
“恐怕不行,我听说那丫头挣脱经理冲出来的时候,大批的记者刚好都看到了,而且照片存证。她脸上还有伤,好像是经理打的。”刘俊民伸手轻抚过一下熙蕾青肿的脸颊,心隐隐乏着痛。
蒋秀心不禁暴怒,“好死不死的,那女人干嘛不直接电死他算了。这事你说怎么办?”
刘俊民沉吟了一下,“这样吧,我先去医院看看,然后和经理商量一下再说。”
蒋秀心已经无计可施了,只好点头说道,“那你过去吧!记得把事情给我处理圆满了。”
“是!”刘俊民回答完,立即挂掉电话。
“那只猪没死吧?”听到手机里时不时地传出一声爆吼,杜子菲忆起黎槁松像死鱼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样子,不禁担心地问道。
她可不想失手成为杀人犯。
“没事,死不了,只是变烤猪了。”刘俊民浅浅一笑道。
“那……我会吃官司吗?”杜子菲心有余悸,不知如何解决这类事情,而且他刚刚听到电话那头的女人说要把责任归咎在她的身上。
“没事,媒体已经介入追踪这件事了,我想黎槁松暂时没心力找你算账。之后的事,走一步算一步,放心,我会保护你的。”刘俊民上前一步,深深地拥抱了一下熙蕾,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很快地退开,轻声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拿一套衣服给你换上,然后送你去我家。”
“去你家?”杜子菲立即瞪大了双眸,惊愕地问道。
“不然?你家估计已经被记者包围了好几圈了,现在在风头上,你最好避避。”刘俊民承认自己有私心,可是他说的也是实话。
杜子菲摇了摇头,“我不去你家,你送我去悠悠家。”
刘俊民敛了一下眉头,脸色微沉,“悠悠?”
杜子菲含笑说道,“我的朋友,在中村路。”
“你不是失忆了吗?这朋友你确定不会有问题?”刘俊民黑沉的双眸一眯,心口微微乏着酸,声音也徒然一冷。
“我确定!”杜子菲立即打包票道。
刘俊民静静地凝望着熙蕾好半晌,然后冷冷地丢下一句“那好吧”,骤然转身打开门离开。
刘俊民走后,杜子菲的身子突然一软,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堆积在储物间的一堆杂物,鼻子一酸,泪水再一次滚滚而出。
她好像一点也无法适应熙蕾的生活。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她和经纪公司有合约,解约要赔几千万,她根本就没有这么多钱。哥哥是有,可是哥哥现在当她是仇敌,恨不得将她置之死地而后快,他根本就不相信她是杜子菲,求他是不可能的,不被他倒打一耙已经是幸运的呢。
她的以后的人生难道就这样了吗?
“啪——”正在杜子菲自怨自艾的时候,储物间内设定的三分钟断电的时控灯自动熄灭了,杜子菲的眼前突然陷入了漆黑一片。
她的人生就想眼前的这番黑暗一样了吗?
本就是泪眼朦胧的杜子菲,越发的心酸越发的伤感,将头埋在双膝间,不禁呜呜悲泣起来,哭得是欲罢不能,稀里哗啦。
“小蕾?”储物间的门被推开,陈俊民听到熙蕾嘤嘤的哭泣声,心下不禁一紧,忙不迭地打开了灯,半跪在熙蕾的面前,焦急地问道,“咋就哭起来呢?小蕾乖,不哭,天大的事我都会替你顶着的,别怕,不会有事的。”
“我……我没事!”重重地唏嘘了一下,没有想过在外人面前哭鼻子的杜子菲立即伸手摸了一把眼泪,这才抬头定定地看着陈俊民,有些不知所措地搅着手指头。
不管生活如何的对不起她,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自己的脆弱和不如意表露出来。她早就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习惯了独自哭泣,在背过身的时候。
“小骗子!”陈俊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重重地捏了一下熙蕾的鼻子道,“别对我见外,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亦或者是将来,我都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杜子菲抬眸怔怔地看着陈俊民,对于这个算是“前世”的青梅竹马,她的心里生出了一抹感激,还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整个一花猫,难看死了。”陈俊民伸出拇指轻柔地刮了刮杜子菲的下眼睑,像一个温柔的情人一般诱哄道,“乖,别哭了。”
以前的熙蕾从来不哭泣,哪怕是小学毕业典礼的那一天差点被校工强暴那一次,她也没有掉过一滴泪,生活越是不如意,她越是坚强。
她就像一个铁娘子一样,绷着脸,咬着牙,双双微微颤抖着,手掌中紧紧地握着一把弹簧匕首,匕首上淌着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开出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血花。她的脚边躺着一个捂着大腿,在地上痛苦哀号打滚的男人,那个男人正是前一刻还猥亵恶霸地想要强暴她的人。
熙蕾冷冷地凝了一眼地上的男人,然后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巾,将弹簧刀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将带血的纸巾丢在了那男人的脸上,一脚踩在那男人的胸口跨了过去。
陈俊民的脑海中一直保留着这一幕,就像是刻录下的电影片段,无论如何也删不去。在分离的多年中,这一幕时不时地被他拿出来播放,回忆着那朵开在贫瘠的山壁上娇艳的毒花。
“我没哭,是你看花眼了。”看到陈俊民一脸的心疼和心疼,杜子菲心口莫名地感觉不舒服,急急忙忙辩解道。
“是!是!是!你没哭!是我老眼昏花了。”陈俊民连番点头,嘴角却因为熙蕾难能一见的孩子气而轻轻上扬。
“本来就是。”杜子菲瞪了一眼陈俊民,泄愤似地拉过他的手,将脸上乱七八糟的颜料和着眼泪一起擦在了他洁白的衬衣衣袖上。
“舒服一点了吗?”陈俊民半点没有怪罪的样子,反而好心情地拍了拍熙蕾的脑袋,轻声问道。
“一般。”杜子菲带着几分难为情微微侧头,像一个正闹别扭的孩子。
“那就换上这个,我送你离开这里。”陈俊民勾唇微微笑了笑,将另一只手中提着的袋子递给熙蕾。
杜子菲接过袋子,一动也不动,只是怔怔地看着陈俊民。
“怎么呢?”陈俊民不解地问道。
肚子菲挑了挑眉头,不客气地说道,“你不出去我怎么换?难不成要我脱给你看?”
“啊?”陈俊民愣了愣,半响才摸了摸不知何时已经红透的脸颊,轻声辩解道,“模特不都很习惯在众目睽睽之下换衣服。”
在经纪人公司工作,陈俊民也早就和那些模特儿一样习惯裸露,习惯了一群人挤在后台不算宽敞的地方换服装。他也几次在工作时,看到熙蕾脱得只剩下内衣裤,然后又快速地套上新服装,动作之快就像是在打仗,但是纷忙却不是秩序,一切都只是为了工作,并没有半点卖弄。
第一次看到她娇美的身躯时,陈俊民整个人都怔呆了,一双眼睛根本就移不开,直到熙蕾换上了新装,走到了他的面前给他娇媚却又凌厉的一瞪眼。
不可否认的事,他曾经对熙蕾有过无数种形式上的幻想,当然也包括这具性感娇美的身躯,可是真的看到了,又是另外一番感觉。
一种亵du。那种精致高雅的艺术美遭遇现代人有色眼光的无情亵du。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杜子菲不想多做解释,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陈俊民。
陈俊民的黑眸若有似无地扫过熙蕾的蝴蝶锁骨,淡淡一笑道,“那好吧!我在门口等,换好了就直接出来好了。”
“嗯!”杜子菲抱着衣袋点点头。
陈俊民出门后,杜子菲立即冲到门口锁上门,然后翻开衣袋,衣袋中装的是一套男装,夏威夷花衬衫,金属色休闲式西装外套,低沿鸭舌帽,紧身皮裤,长筒军靴。
这一身花俏而又骚包的装束,出门不被围观才怪。就不能弄件简单点的吗?也不知道这陈俊民是怎么搞的!
杜子菲将衣服往一旁的椅子上一丢,秀媚的眸子往四下看了看,发现着储物间内还有一道门,不知道是通往何处的。她好奇地打开看了看,发现内室中摆满了衣架,衣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真空保存的时装,一排排的都是按时间顺序分类的。
杜子菲在一屋子的衣服中,挑出了一套时限最久,款式最简单的男装。青白的衬衫,黑灰的休闲外套,洗的发白的牛仔长裤,还有一顶黑色的棒球帽,衣服的真空包装袋上贴着“申督杰,1998棒球世锦赛。”
申督杰不就是那个世界男模吗?这里怎么会有他的衣服?不管了,先借来穿一穿。
杜子菲快速地打开了真空袋,动作利索地换上了那套被封存许久的衣服,然后将陈俊民带来的那一套衣服挂在了空的真空袋中,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