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E颀长的身影一直倚着窗，凝望着夜空，等待着东方乏起白亮，等待挣脱夜的臂弯肆意挥洒的第一缕阳光。尽管时间漫长，无奈，可是这就是期待和希望。
夜再黑只要心是亮的，天总会跟着亮起来。
JOE伸了伸僵直的脖子，走进厨房倒了一杯茶。走出来的时候，JOE听到房间里传出嘤嘤地鸣，像似哭泣，又像似压抑的呢喃。
“小菲……”JOE心一紧，急急忙忙地冲进房间。
哭着睡着的杜子菲仅仅因为体力透支而安稳地晕睡了一会，紧接着，她便开始不停地发梦。梦中总是一片的黑暗，隐隐绰绰间有不停晃动的人影，看不清楚，却能真切地感觉到那股压迫，那股致命的威胁。
“不……不要！不…….要……”
“别走过来！”
“救我！”
“不……”
看到睡梦中不低地喃喃低语，眉头深蹙，冷汗涔涔，一脸纠结难脱梦靥的杜子菲，JOE心疼地伸手轻轻拍了拍杜子菲的脸，急切却不失温柔地轻喊着，“小菲，小菲，醒醒，快醒醒！”
“不……不要，求你，不要……”杜子菲痛苦地摇着头，嘴角不停地蠕动着，呢喃着，痛苦而绝望。
“醒醒!小菲，没事了，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JOE伸手轻轻地抚拭杜子菲脸上因梦靥而起的密密匝匝的汗水，轻柔地晃了晃杜子菲的肩膀，试图地叫醒她。
“唉——”杜子菲猛然睁开眼睛，从一连串的梦靥中逃脱的她舒了一口长长的气，微微娇喘了几下。
“小菲，乖！没事了，只是做梦了。”JOE伸手抚了抚杜子菲因汗水而浸湿的长发，轻声安抚道。
“嗯……”杜子菲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在水悠悠的床上，水悠悠此刻正酣甜地睡在她的右边，嘴角微微张着，有节奏地发出轻轻的鼾声，仿佛天塌下来也就是多了一床被子而已。
现在想想过去的自己真的很幸福，过去的她就和水悠悠一样，从来不知道愁滋味。尽管父母走得早，可是哥哥一肩挑起了照顾家庭的责任，从来没有让她受过苦。她每天也就是吃了睡，睡醒了继续上网，或聊天，或编程，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任何压力。
过去，她从来没有羡慕过谁，可是此刻她真的很羡慕悠悠，自从那个意外后，她还从没有好好安稳地睡上一觉。那种一夜无眠，一觉睡到大天亮，没有烦恼的日子似乎随着“杜子菲”肉身的死亡一并带走了。
杜子菲微微抿了抿因脱水而干涸的嘴巴，沙哑着声音问道，“几点了？”
“四点多了，快天亮了。”JOE快速地看了一眼窗外依然漆黑的夜幕，而后转眸定定地望着杜子菲，轻声说道。
“黎明破晓前，最是黑暗。”杜子菲低沉着嗓音，沮丧地说道。
JOE凝眸看着满腹愁苦的杜子菲，心疼地问道，“想和我谈谈吗？”
这件诡异的事也只能跟他说，毕竟他来自天堂，还是她的守护天使。杜子菲想了想，点点头，“我们到外面去说吧！别吵到悠悠！”
掀开被子下来床，转身顺手为水悠悠掖了掖被子，看着一脸沉睡的水悠悠，杜子菲不禁想到昨夜水悠悠为自己奔波了一宿，心口顿时感到一股暖淌过，突然感觉冰寒的夜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喝口茶水吧！”注意到杜子菲的嘴唇干涸而苍白，JOE立即将适才从厨房倒的还冒着丝丝热气的茶水递了过去。
“JOE——”杜子菲接过茶杯紧紧地握在手里，感觉到一股温暖自她手心传向她的四肢百骸。
如果没有JOE和水悠悠，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也许她早就承受不住而崩溃；也许死在哥哥如排山倒海的仇恨中；也许在她肉身下葬的那一天冻死在墓地里……总之，没有JOE和悠悠，她根本就活不下去。
“我在！”JOE盘起一条腿，侧坐在杜子菲的身边，定定地望着那双因为梦靥纠缠而疲惫不堪的眸子，心疼地伸手捋了捋杜子菲散落在额前的发丝，然后轻轻将它们塞到了她的耳后。
“JOE，我害怕，很害怕。好像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似的，我控制不住它，它总是在不经意间跑出来，对我说些什么，又似乎要蛊惑我做些什么。我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我可以感觉到那不是我，绝对不是我。”杜子菲说得很快，很慌乱，黯淡的眸子里写满了惊恐和不安。
黎明破晓前，大气磅礴的原始黑暗中夹杂着晃摇不定的身影，尖叫、呐喊、挣扎、痛哭、悲恸……挣脱不了的黑暗，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了脸，****了心。
尽管杜子菲的话有些凌乱，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JOE还是听懂了，他伸出双手覆盖在杜子菲握着被子的手背上，温柔地说道，“你的感觉我都知道。小菲，你会这样其实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杜子菲激动地追问道。
JOE微微蹙了蹙眉头，解释道，“排斥！你现在的状况就像是心脏移植手术一样，你的灵魂移植进入了熙蕾的身体里。”
“你是说我和熙蕾的身体产生了排斥。”杜子菲惊愕地看着JOE，实在无法接受这种怪诞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不是熙蕾的身体，是身体中蕴藏的记忆。这些记忆随着熙蕾灵魂的离去，也许变得零星、破碎、模糊，但是它们确实存在着。就像你明明是第一次踏上T台，可是你的身体却记得如何走台步。”
杜子菲回想起那一天走在T台上的感觉，她是那么的自然，自信，仿佛她天生就是该待在那方舞台上的。原来这一切都是熙蕾身体的记忆在作怪。
“那会怎么样？它们会支配我吗？就像昨晚那样大笑起来？”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紧紧地揪着杜子菲，她激动地伸手去擒住JOE的手臂，原本握在手中的茶杯骤然滑落，砸在了沙发前的白色绒毛地毯上，青青的茶水淙淙的淌了出来，打湿了一片。
“小菲，别怕！我会帮你克服一切困境的。”JOE伸手轻轻地环抱住杜子菲，顺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道，“现在你先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呼——呼——”杜子菲跟着JOE提示的节奏，深深地吸气，然后再深深地呼出，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沉吟了一会，确定杜子菲已经准备好后，JOE这才开口说道，“一个身体和一个灵魂的完全契合是一个长久的过程。尽管熙蕾的灵魂离开了她的身体，可是身体的意识和对事物的直接反应都被潜藏了下来，那是属于熙蕾的东西，都抱有熙蕾的风格。当你投身到熙蕾身上，就像做过了一场心脏移植手术一样，若你们的灵魂越相像，那么身体和新的灵魂的契合度就会越高，也就越融洽。如果灵魂不同，就像你和熙蕾这样，性格南辕北辙完全不同，就会产生排斥。”
“排斥了会如何？你跟我说实话！”杜子菲紧紧地揪着JOE的衣襟，激动地追问道。
JOE想起曾经看到的案例，眸子不禁黯淡了一些，“有些灵魂会承受不住，以为自己出现了精神分裂，如此这般的猜忌和折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鲜红的生命便会慢慢枯萎。”
“疯掉了是吗？”杜子菲感觉自己也快疯掉了，那种纠结矛盾，强烈的冲击感真的令她无所适从。
JOE坚定地看着杜子菲，如星辰般的眸子闪烁着不离不弃的信念，“你不会，那些人是因为事先毫不知情，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无法承受。可是，小菲，你是不同的，你有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遭遇如此这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诡怪事情，杜子菲的心中明明很恐惧，可是当她对上JOE的眸子时，心突然沉静了下来，一股坚定的力量如温泉一般正源源不断地自心底升腾起来。
“那我要怎么做？要看心理医生吗？”杜子菲沉声询问道。
JOE轻轻拍了拍杜子菲的肩膀，笃定地说道，“不需要，我就是你的心理医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情况，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个性。”
“那我要做些什么？”杜子菲感觉好无厘头，忙不迭地问道。
JOE对着杜子菲安抚地笑了笑，“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平常心看待。把身体中熙蕾潜藏下来的与你冲突的那一部分当成你的朋友，一个顽劣的孩子，你可以包容它，却不要宠溺它。当它的意见和你不同时，你要像一个妈妈，一个老师一样教导它，纠正它，说服它接收你认为是对的信息。潜移默化，它就会被同化。”
“潜移默化，这行吗？”杜子菲有些不安地问道。
“当然行！”JOE坚定地点点头，转眸看见一眼窗外，不由得勾唇一笑，“小菲，快看，天亮了。”
杜子菲顺着JOE的眸光望向窗外，第一缕晨光，俨然是魔法师手中的魔法棒，它撩开了那缀满星辰的黑色绸幕，撩开沉睡了一夜的大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