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生孩子比男人打仗还辛苦,所幸的是,池荪郡主最后还是顺利地生下了孩子,母子平安。初为人父的沐承范脸上全画满了幸福,皇太子、裕王及曦和都给孩子送上了祝福。池荪郡主最后也没把令月的事说出来。
这个时候,青龙白虎也将神柱运到八卦山立好,赶到了云都来和皇太子会合,但是青龙白虎怎么也没想到迎接自己的竟会是玄武的噩耗,两人悲痛不已。他们四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是金族人家的遗孤,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有着相同的人生境遇,四个人多年来相扶相持,关系更亲似亲手足。皇太子知道玄武的死对他们打击很大,便让他们带玄武和其他士兵的尸首回京都安葬,青龙白虎却拒绝了。
“请让我们留下来为主上尽一份力。”青龙白虎虽然说“请”,但态度却很坚决。
玄武的死,皇太子也是要负责任的,但青龙白虎却并未因此对他心怀一点怨恨,反在他需要他们时,宁可不去为玄武操办丧事,也要留在他身边帮助他,皇太子感激不已,也为自己感到羞愧。
这一次的厮杀可死了不少火族人,裕王担心他们会来寻仇,于是让几个士兵留下来保护沐承范一家的安全,待池荪郡主身体恢复后,再送他们转移到别处去。
皇太子要曦和回京都去,曦和这一次不再反对了,乖乖走了。
皇太子和裕王马上又赶去火潭山,虽然令月走了,但是他们手上已经有了灭硫磺火的马尿石,照着令月所说的程序,皇太子将马尿石一股脑儿倒入火潭,噗的一声硫磺火立刻灭了,潭里藏着的那只火凤凰变成了落汤鸡,因令月说过不必杀死这凤凰,皇太子也就不难为它,凤凰鸟甩了甩身上的水,直冲云霄。火潭山的这根神柱,大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拿到了手。
裕王顺道去祭拜紫夫人,在她墓前磕了头,仰天叹了一回气,她生前,他对她是很不谅解的,她死后,再大的仇恨却都烟消云散了,她的恶毒之处他淡忘了,记忆犹新的竟全是她的好。是造化在作弄人,还是人在作弄自己?
令月负气走了,而之前她从未向大家说明过鬼沼泽和地心的情况,现在大家连怎么到地心都不知道,更别提是去取神柱了,如今连皇太子和裕王都对接下来的事感到茫茫然,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为了争取到更多的时间,他们这一次也不马上将刚在火潭山找到的神柱立下去,准备到离上一根神柱立下的一个月的期限满后,再立下火潭山的这根神柱,这样就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大家马不停蹄赶去鬼沼泽。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掰指一算已有一个月了。
在鬼沼泽的这段时间,被这妖怪吃掉了不少士兵,虽未能除掉这吃人的妖怪,但皇太子他们也渐渐摸索到了一些规律。这鬼沼泽里的妖怪是个泥人,它只在夜里活动,白天从不出现,皇太子他们曾用火用水等等方法来对付它,但一点用也没有,最后一次找到它时,裕王让士兵一齐挥刀将它万剐,而那七零八碎的泥巴竟变作了一只只蟾蜍,跳到别处,又变回了泥人。
大家技穷了。
“把月儿的尸骨给她吧。”裕王对皇太子说到。
“你……?”皇太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裕王,半晌说不出话。
“其他的事我听你,但这次,你必须听我的。”
“其他的事都可以商量,但这事没得说,不行就是不行。”
“她的要求是过分了点,但如她所说,一副骸骨和千千万万的活人比,哪个重要?你真要舍大取小吗?为保住那一副尸骨而赔进千千万万副的尸骨吗?”
“我们……不一定靠她……”
“你理智点,这些日子你还没看清吗?没有她,我们根本除不掉这些鬼东西。”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说。”皇太子知道,对素月的感情,裕王投入的并不比自己少。
“我也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但是把素月的骸骨给她,绝对会是个正确的决定,虽然这会伤害很多人的感情,包括你我,但,我们也只能这么做。”
皇太子想了好久,才有气无力地说了一个“好”。
“我们现在该怎么找她?”
皇太子沉默着,还在沉浸在悲痛之中,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上次她不是给了根头发吗?把头发烧了,她就会出现。”
皇太子说着把那根头发取了出来,递给了裕王,裕王用火将它一烧,令月果然就出现了,怀里抱着个瓷坛子。
“决定抛弃江素月了,是吧?”令月道。
皇太子黑着脸,闭着眼,不说话。
“你要的,我们可以给你,但……”裕王每说一个字,就好像有东西捶了他胸口一下,使他根本说不下去了。
“月儿的骸骨我可以给你,不过现在时间急迫,先取神柱,再取骸骨。”皇太子开口,冷静地说。
“不用了,我已经取来了。”令月将怀中的瓷坛子放到了地上,“这是她的骨灰。”
虽然皇太子已经决定要把素月的骸骨给令月,但知道令月已经擅自挖了素月的坟,还将骸骨烧成了灰,他不由大怒,刚才的那股冷静全没了,骂道:“该死!你!你!谁许你挖坟,还,还……”
“还烧做了灰,”令月冷静地说,“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皇太子掐着令月的左手,恐吓道:“我告诉你会怎样!如果你不能照约束帮我们把地震止住,我绝对会让你后悔,我不管你是仙是鬼,不管你是躲到碧落还是躲到黄泉,我一定会找到你,让你后悔出现在这世上,听见没有!”
“不管是碧落还是黄泉,我都等你。”令月看着皇太子的眼睛,平静而坚定的说。
皇太子和裕王因她的这句话,都愣住了。
许久,令月又开口问道:“上次的龙筋还在吧?”
“在……在。”裕王突然有些口吃。
“想必你们也已清楚鬼沼泽里的是什么东西了,今晚到鬼沼泽,我会把江素月的骨灰洒在泥人身上,那泥人就会发光,而且也会暂时失去法力,这个时候你们就拿龙筋上去将它捆住,然后我去把它身体里的气吸出来,这样就能将它制伏。”令月说。
“用别人的骨灰不行吗?”皇太子心有不甘地问。
“别人的身体是用泥巴造成的,唯独那个人用的是月光石。”令月看着地上的瓷坛子,淡淡地说,她心里很失落,为什么他们都不问,她将泥人身体里的气吸出来后会有什么后果?
裕王蹲下身去,将瓷坛子掀开,但见里面满满一坛闪闪发光的尘灰,皇太子本来别开脸不愿看那瓷坛子,但目光最后还是让那发光的尘灰吸引了去。
“为什么会用月光石?”皇太子和裕王都很好奇。
“别再管我问东问西,天就要黑了,让士兵们准备一下就出发。”令月很不耐烦地说。
皇太子和裕王两人心中虽有万千疑惑,听见令月这么说也不再问她什么了,转身点兵去了。
原来的三百来个士兵经过云都的一夜惊魂,再经过这段日子在鬼沼泽的夜夜惊魂后,如今只剩下了四五十个人。当兵本来就是件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事,但这段日子在鬼沼泽和那不知来头的妖怪作战,看着自己身边的战友一批又一批地、无声无息地壮烈了,想到自己不久之后也会落得这样的命运,士兵们就都灰了心,士气一蹶不振。今天看见顾菟仙子又回来了,士兵们因此又唤起了信心,士气死灰复燃。
等天一全部暗下来,大家就出发去鬼沼泽。
令月将骨灰撒在了泥人身上后,它果然就失去了法力,既不能遁地而逃,也不能分身变蟾蜍,它赶紧撒开腿逃跑,只是它全身闪闪发光,在夜里尤其明显,青龙白虎早带着几个胆大的士兵追了上去,用龙筋将它捆住了。那泥人全身污秽不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尸腐味,令月忍住恶心,掐住它的下巴,将它原本乱摇的脑袋固定住,将它体内的气给吸了出来,那泥人立刻就化到了地上去,成了一滩烂泥。令月也倒到了地上,裕王拿过火把一照,见她全身竟都发黑了,连同皇太子也都吓了一跳。这时地又开始震动了,第四根神柱从地下冒了出来。皇太子不知是从哪生出了一股冲动,竟对裕王说要他留下来处理神柱的事,自己则抱起令月回大本营去了。而裕王此时也哪有什么心情管那柱子,又把责任托给了青龙白虎,他也随着他们回大本营去。
令月全身娇弱无力,半躺着,像个没有骨头的娃娃,勉勉强强开口说:“最后一根神柱……”
“别管什么神柱了,你怎么会变这样?”裕王着急地问。
“我以为你们……你心里只有那五根神柱,都不管我的死活了呢。”令月苦笑着说。
裕王正要坐到她身边去,却让皇太子抢先了一步,皇太子一只手握住令月的双手,一只手将她抱起来,叹道:“你让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唉。”令月叹了口气,“你们听我说吧,别打断我,我没多少精神了。那泥人因为吃了很多人,体内存着的是一股浊气,我将那浊气吸进了自己身体里,一时也没法将它净化,未来三天里,请你们在我身边点上七七四十九盏灯,让人仔细看着,千万别让其中的任何一盏熄灭了,否则,否则我,碧落黄泉,只怕你都找不到我了,你我的债可就没得算了。”
“好,你放心,我亲自看着,绝不会让一盏灯熄了。”皇太子道。
“不要你,听我说,快来不及了,别为我再浪费时间。赶紧去地心吧,上次在毒龙岛,不是让你们将蛇皮剥下来,制成马褂了吗?地心就是地府,你们把那些马褂穿在身上,就能到那地方去了,守护神柱的是一只人面狮身的妖怪,它头上有三只眼睛,你把它额上多出来的那只眼射掉就行了。穿云箭,洛都月娘庙得来的穿云箭,你有带在身上吗?”
“有。”皇太子连忙要去取。
令月用她所剩无几的力气拉了他一下,说:“别急。”又伸手去拔头上的玉簪子,将那玉簪子变作了一把玉弓,“用这两样神器,记住,机会只有一次,一次射不中,就全完了。”
“你放心,我射得中的。”皇太子对他的箭术很有信心。
“我知道,你这本事我亲自领教过的。”令月苦笑着说,你我之间的缘分不正是因你的那一箭而结下的吗?“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令月说这句话暗指皇太子一直想要素月回到他的身边,却办不到,浑然不知其实她就在自己的身边)。这一次,我却不能相随了。”令月说完这话,就昏了过去。
裕王在一旁看着所发生的一切,这段时间缠在他心头的那个谜,终于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