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长安凌晨显得有些冷清，尚未消融的积雪使长安的街道更显得宽广。
随着吱一声，宫门旁边的小门缓缓地开启，一辆牛车不紧不慢的朝宫中走去，张小小耸耸肩，脖子往里缩了缩，这鬼天气，愈来愈冷。
张小小住在长安城郊郭村外的一座破庙里，和村中的王老汉最为要好，王老汉是位鳏夫，无儿无女，自从年轻死了老婆后就没有再娶，终日与酒为伴，在村中没有什么朋友，却对孤儿张小小十分喜爱，犹如父子一般，没事就叫上张小小喝上一杯。这几日王老汉身体有些不舒服，加上也想让张小小在以后能接替自己，就把腰牌给了张小小让他来拉粪。张小小随王老汉来过几次，看门的侍卫也是见过的，倒也没有过多的为难，查过腰牌盘问几句就放过了。
几天前，来了一个阔绰公子打扮的年轻人，找到了王老汉的住处，见面之后就扔了一锭金子在桌子上，请他们帮忙从宫中云一具尸体出来。望着黄澄澄的金子，王老汉张小小半天没有作声，那是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财富，可他们也知道，天下间没有掉馅饼的事，搞不好有钱没有命花。但金钱的诱惑无可比拟，犹豫了一会儿王老汉张小小最终一咬牙答应了下来，富贵险中求，管他娘的，反正事情也很简单，只要像平常一样就行了，不过是牛车上多了一具尸体而已。
张小小这几天在经过永巷时总能看到一个年青人，在凌晨的寒风中被冻得瑟瑟发抖，年青人努力地活动着被冻僵的手脚使其不被冻伤。到第三天张小小再看到时，年青人已是精疲力竭，无力活动了，饥饿加上寒冷足以要人性命。年青人盘坐在地，双手向上，掌心朝天指尖相对象是要撑起天地一般，张嘴鲸吞海吸，胸腹间一鼓一鼓的，肚子咕咕地叫唤如雷鸣，张小小隔着丈余都能听的见。侍卫想是见惯了年青人的怪异，丝毫不以为意。张小小没敢多停留，宫中的事情不是他这种人所能知道的，不过有些好奇，看那年轻人竟在寒风中忍饥挨饿也有些不忍，只是不知年青人犯了什么事被罚？看样子年青人不似下人啊，这从年青人的衣着就可以看出来。
张小小想着心事慢慢赶着牛车朝宫厕走去，这时是不怕撞见人的，时间还早。经过永巷时张小小忍不住朝永巷瞄了一眼，侍卫和那个年青人不见了。张小小心中没由来轻松了一下，看来年青人已脱离苦海了。
来到宫厕，张小小解下粪瓢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三个人影匆匆的赶了过来，走进宫厕。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看来不用咱们动手了，已经死了，拉出去埋了吧。”
“是，仇公公。”
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传来，两人掩鼻拖着被困得肉粽子似的一个人出来，随后出来的人一身太监打扮，面白无须，一双三角眼透着凛凛寒光，应该是那两人口中所说的仇公公吧。
“你，过来。”仇公公指着张小小道。
张小小依言走了过来，脚下的“肉粽子”传来一阵恶臭，身上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只有头颅没有被粪水浸泡过，透过掩面的头发张小小一眼就认出正是永巷中的年青人，不禁惊呼了一声“啊~！”。这年青人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那怪异的姿势，桀骜的眼神令人难以忘怀。
“你认识他？”仇公公眼中寒光大盛，只要张小小一个回答不对就要痛下杀手，杀人对他来说就象捻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
张小小忍不住打了一个寒站，这仇公公的眼光也太吓人了，仿佛一把出鞘的钢刀随时要奔人的头颅而来。张小小只觉得脖子上透出丝丝凉意，周身的血液凝固了似的。
“我，我在旁边的巷子内看到过。”张小小不敢说谎。
仇公武很是满意，这小子看样子不是说谎，相信在自己目光的威慑下没有几个人能镇定自若。仇公武示意张小小和两个侍卫把年青人的“尸身”搬到牛车上。
“你两个去洗洗吧！”仇公武说道。
看着两个侍卫离开，仇公武从怀中掏出一锭足有十两重银子递给张小小。
“记住，不能给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否则——”仇公武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小小战战兢兢地接过银子，心中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心。高兴的是一下子又得到了十两银子。担心的是这仇公公会不会在事后悄悄地把他给杀了灭口。但这事已容不得他再思考，前面已接了年轻人的金子，不可能反悔了。
两个已清洗干净的侍卫回来了，仇公武本待还要交代几句，却不便多说了，朝张小小挥了挥手道：“拉出去埋了吧！”
“你两个送他出城门。”
仇公武心中叹道：这傻子只能自求多福了，至于能不能保住性命就要看他的造化，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张小小在尸身上覆盖了些粪土，虽然凌晨很少会碰上行人，但还是要尽量小心，他可不想遇上不必要的麻烦。仇士良满意的瞅了瞅，这小子蛮细心的嘛。
出城很是顺利，守城门的军士避之犹恐不及，例行检查之后就放行了。
出得城来，司徒月明骑了马等候在道旁，见张小小到来，眼中露出询问的眼神，张小小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作声，驾着牛车朝“家”走去。
郭村外的破庙，张小小的“家”实在是太简陋了，庙堂中间用几块石块搭起的灶台，旁边铺了一些干枯的稻草，想必是张小小的床了。
司徒月明忍着恶臭作了简单的清理，从怀中掏出药丸，给李怡喂了下去，心中不禁苦笑，两人仅见了三次面，就用去了司徒月明的两颗药丸，好似这药丸是专为他准备似的，真不知是不是欠了他的。还好，事情进行的十分的顺利，总算是没有白费心思。
司徒月明对不老仙郑注的药丸十分有信心，并不担心李怡的生死，只是不知道今后该如何安置眼前这个亲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