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贞娘她们考虑到顾挽卿的处境,不敢将事情闹大,这边三姨娘看事情对她更加有利,反而更加狂妄,直吵着非要去太太那边说清楚不可。两边争执不休,吵吵闹闹,没惊动太太,倒是惊动了另外一个人物。
就在三姨娘拉着顾挽卿要死要活的时候,六少奶奶苏墨雪居然在丫头的搀扶下赶了过来——她刚刚小产身子本来就虚,加上她那标准的三寸金莲,两个丫头搀着她都走不稳。可也奇怪,这个从来站也站不稳的女子,确是三姨娘的克星,她往门口这么一扶,三姨娘便不知声了。
苏墨雪苍白着脸在丫头的搀扶下坐了下来,又是喝茶,又是揉胸,好半天才能断断续续的说出话来:“大太太——大太太身体才好一点,你们……你们就这样吵……”她转头看向三姨娘:“三姨娘,我记得老太太好像说过,没特别的事,谁也……咳咳,谁也不能打扰贞娘的清净,你这是拿老太太的话当耳边风吗?”说完,还捂着胸口干咳了几声,那样子看上去比顾挽卿还要惨得多。
“我……”三姨娘刚要说话,却在苏墨雪的瞪视下自动消音,灰溜溜的答应一声便留出屋子,一声大气都没敢出。
贞娘见苏墨雪咳得厉害,赶紧也跑过去帮她捶背,关切的问:“六奶奶,你本来只是体虚,现在怎么又咳嗽了?”看脸色,居然比才流产的时候还要差很多。
“我怎么又咳嗽了?”苏墨雪苦笑了几声,又开始咳嗽起来:“咳咳,都说寡妇苦,可我比寡妇又能好多少?我一年到头见不到六少爷的面,我兢兢业业的帮他打理这个家,呕心沥血。可他呢?”用手帕捂住嘴狠狠地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我失去了孩子他才回来看我一眼,连句体己的话都没跟我说,就迎娶了妾室……”
剧烈的咳嗽逼出了她的眼泪:“他的洞房花烛夜,我们的孩子甚至还没有过头七!”
在这里的所有人中,小月的心最软,虽然一贯也对六少奶奶没什么好印象,不过她还是动容了。她拿出手帕细细的擦去六少奶奶眼角的泪水:“六奶奶,六少爷对你的心意咱们宅子里的人心里都是明白的,他心里除了你再没别人,只是老太太吩咐的事情,他不得已而为之而已……”
六少奶奶闭上眼睛:“不得已,好个不得已,那么多都是不得已……”
贞娘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好,但是她却可以断定一件事,那就是苏墨雪绝对不像是表面生的那样柔弱,可是说是身似弱柳,心如铁石,否则她也不会仅凭一句话就可以震住三姨娘,更不可能压制三少奶奶那样心思歹毒之辈那么久。她绝不会那么好心,平白无故带着病体跑来替她解围,此次前来,一定有别的目的。
想到这里,贞娘首先想到的事情是此时绝对不能再牵扯顾挽卿——她可是他们全家最最不能沾惹一丝是非的人。于是,她不着痕迹的吩咐小月:“小月,五少奶奶受了惊吓,你送她回去,顺便替她请个大夫瞧瞧看受伤了没。”
“是。”小月扶着五少奶奶出了屋子。
看到屋里此时这剩下贞娘跟她两个人,苏墨雪再也不用做戏,擦擦眼泪,正色道:“我果然没看走眼,七少奶奶确实是聪明过人。”
过奖,她其实差苏墨雪远了,要不是她比她后生了一百多年,小说电视看多了,她估计会比小月还傻。贞娘也不跟她废话,直接插入正题:“六少奶奶的解围,贞娘在此谢过了。”
苏墨雪不答话,却伸出两个指头来,意思是解围这种事,她帮她已经是第二次了。
贞娘会意,知道她这是要人情帐,赶紧也说出自己的条件:“五少奶奶孤苦无依,还望六奶奶您从掌大权之后,多多照顾。”以苏墨雪的心计人品,三少奶奶差之甚远,所以她才许下这个条件。
苏墨雪玩味的笑了笑:“承蒙妹妹你看得起。”她微微仰头,语气中傲气尽显:“话又说回来,就算我苏墨雪不再管家,我的威信还在,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
贞娘不答话,只是心里在想,这点小事都难不倒她,她又有什么大事需要劳烦她帮她呢?
苏墨雪见贞娘不答话,也不介意——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就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彼此都不把彼此当圣母,开门见山就行,成功与否看自己手中的底牌有多少,用不着拐弯抹角。她伸手握住贞娘的手,满口的替她不值:“这些日子苦了妹妹你了,我知道你攒下的那点私房钱都暗地里贴不了那个李氏,现在三少奶奶当家,害的妹妹你连梳头的头油都没了。”
贞娘听了直想翻白眼,但还是含笑着回答:“劳烦六奶奶你惦记了,现在不比您当家那会,什么都克扣,就说吧,每个月分给个房的丝线都少有上等货。”她倒没什么,头油不是没有而是来自现代的她根本用不习惯那东西——好在她是个寡妇,不用没人说话倒还觉得她是恪守本分。倒是小月,送来的针线布料太差,害的她做的刺绣卖不上好价钱。
苏墨雪会意,知道贞娘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有意要投靠她了。这一切早在她的意料之中——贞娘虽然在家族里顶着个节妇的名分,但到底没有娘家的后盾,一旦老太太归西,她在家中便无人可靠。三少奶奶仗着家族的势力,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只知道一律的用强硬来服人,贞娘靠不了她,不投靠她,贞娘就是永远孤立无援的。
苏墨雪咳了几声,再抿上几口茶,方有力气继续说:“妹妹这里闹得那么大,三少奶奶那边却闭门不出,妹妹难道不怀疑,这风声是谁放出来的吗?”
贞娘苦笑一下——她哪是怀疑啊,她是敢肯定,这一定是三少奶奶捣的鬼。她一定是对她抢了她儿子的事情怀恨在心,并且上次小月的事她也一并算在她头上,所以才故意放出风声撩拨她的婆婆不给她好日子过。
本来,她只想一心找个男人败坏自己名声,时刻准备被赶出去的人是不会想着争名夺利的。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她不让她好过,她自己也休想轻闲!想到这,贞娘陪笑着在六少奶奶的身旁坐下来,试探的问:“不知六少奶奶可有什么良方?”这窝里斗的本事,她们现代女人是怎么修炼也比不上古代女人的。
苏墨雪但笑不语,只是一个劲的望着窗外的梅树,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说:“三少奶奶的事情,不劳妹妹你费心,我自有办法将她拉下。”她停了停,方小心的说:“我来,是托妹妹帮我办件事。”
看苏墨雪胸有成竹的样子,贞娘可以断定,三少奶奶的倒台那是肯定的事,她现在反而开始担心苏墨雪这个人——从她刚刚说话的口气,这个人外柔内阴,一心特别重,跟她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但是她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什么事?”
苏墨雪知道她肯定会答应的,一点惊喜的表情都没有,直接说:“我相公新纳的小妾,祁门的潘氏,她其实早就有想好的。”提到这里,六少奶奶一向水汪汪的眼睛居然散发杀气:“祁门那里太穷,那女孩儿其实早就定了人家,但后来父母见她越生越好,便反悔了,眼巴巴的托人将那个潘氏送到我们家来。”
嘴角玩味的勾了起来:“只可惜父母势力,那女孩都是个痴情种,死活不肯,结果被父母绑了过来。那个男的也舍不得,居然一起跟了过来。”
哇塞,她真是不敢相信,六少奶奶足不出户,身体更是虚弱的房门都出不去,居然能把远在祁门的一个女孩的家事差得那么清楚——这本事,不做间谍真是太亏了。贞娘被吓的不敢多话,只是问:“那我要做什么?”
苏墨雪站了起来,准备打道回府,最后留下话:“六月十七,也就是明天晚上,她们约好了在南院的书房后面私会。我本来想亲自动手捉了这一对,可又怕老太太认为是我在耍心机。”然后,她面对贞娘盈盈一笑:“可你就不同了,你是节妇。一对奸夫****撕下偷情,惊扰到节妇,他们就算是死也洗不清这个罪名。”
贞娘点点头——难怪她拖着病体也要赶来给她救驾,原来是这件事非她不啊!真讽刺,节妇的名声原来可以这样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