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制衣一事通常都是包办给宫外几家有名的布庄,让他们带着衣服图纸样让各宫娘娘选择款式或者由着个人的喜好让他们做出款式来。
布庄带来的款式大都是商人走南闯北收集而来,新颖有型。比内务府设计的那些只求华贵精致的衣服更让妃子满意。而内务府也因为年年要受各位主子的刁难和闲气巴不得早早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出去。
所以如此一来众人皆大欢喜,而这也是我唯一可以利用的机会。
只是启亦然下落不明,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如期逃出宫去……
伊兰殿的门口忽然喧闹起来,灯火通明,我知道——郁辰息又来了。
罢了,反正他坐会就会识相地离去,既然他都不介意我的冷脸相向,那我也不必在乎桌旁多一尊雕塑。
所以当他踱步进来时,我捧着本山水游记躺在琉璃榻上自顾自地看的津津有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自从云湛走的那天,两人便这样相处着,而他对于我忽然的“翻脸”也没有生气或是恼怒,依然如以前一样准时地一下朝就来伊兰殿。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用膳了吗?天气虽热,但屋里有些凉,午睡的时候还是要盖条薄毯,他略带责备地说着如此种种的小事,见我不理他竟也没发怒,只是在离去时低声吩咐身边的宫女要注意。
从宫女又羡又妒的眼神里我似乎找到了什么叫做身在福中不知福,指尖轻触有些泛黄的页面,淡淡的霉味和墨香混合在一起纠缠在鼻端,心里静静流淌的是一种叫做悲凉的液体……事到如今,又何必再逢场作戏,不是说香离儿就要被封为庄妃了吗!
那天我去找香离儿打探她哥哥云竹逸的事,因为在内心深处我还是对离魅说启亦然就是云竹逸一事存在怀疑,毕竟他是郁辰息的人又怎会对我推心置腹。所以转而去向香离儿探听一下,当我婉转地提起她哥哥云右相的病情时,香离儿俏脸上的深深担忧不像是骗人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说云相的病让御医都束手无策,恐怕治愈是无望了,至今还躺在病床上不能起身。言语间已微微沙哑,丹凤眼更是通红了一片,直说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刚和哥哥相认就害的哥哥卧床不起。
我看她如此伤心难过,也不敢再提起,好不容易劝着她喝了安神茶睡着了,才敢离去。却在出门时听到几个宫女在窗下窃窃私语,她们一见我出来就立马缄口不言。
而那时我却觉得面前的阳光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依稀听到的皇上、庄妃之类的词语将我心底最后一丝期盼也击的粉碎,他们——果然……
桌椅挪动的声音将我匆匆拉回现实,只见郁辰息对我的不加理睬无动于衷,如往常般一声不吭地坐在案旁批阅起奏章。
他挥动着朱笔在奏章上龙飞凤舞着……
她微低臻首,捧着书卷安静地读着……
他总在批完一本奏章时就抬头向她那里看去,星眸里是缠mian的温柔和深情……
如此的放纵和肆无忌惮……
只因——那时候她不会面无表情地冰冰冷冷地注视他。
让他觉得似乎回到了以前,无数个她等他批阅奏章的夜晚——
那时候她也是如此的安静,只是……那时,她宁静的黑眸里有他……
郁辰息苦苦一笑,端起身旁冒着热气的香茗轻轻啜了一口,捏了下微酸的眉间,又拿起一本奏章看了起来。
忽而一阵风猛然吹进来!灯罩里的烛火受惊般晃闪了几下,漆黑的夜空中闪过一道惊雷,豆大般的暴雨瞬间倾盆而下,打在乌檀木窗上,劈啪作响!
狂风卷着暴雨从敞开着的木窗中打进来,浸湿了脚下的毛绒细毯。
站在寝殿门口的宫人焦急地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和敞开着的木窗,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把窗阖上,只是没有皇上的命令……
郁辰息移眸看到清秋被风吹起的长发眉心一皱,从座位上起身,几步走到窗前,伸手将风雨悉数隔绝在窗外!
见他复又走到案前,拿起朱笔开始批阅奏章,我暗叹了一口气,“把衣服换了吧,”将书卷轻轻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走到一个衣柜前,翻出一件他放在这里的常服。
郁辰息闻言放下手中的朱笔,垂眸看向胸前,只见前襟上已被风雨打湿了一大片。
我将衣服搁在他的案前,便吩咐人进来替他更衣。
黑色的便服折叠整齐地放在案上,而她……却没有像以往一样缠着要替他更衣。
热冷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停地在郁辰息的心尖翻滚,竟让他不知此时该笑还是该恼。不过,至少清儿还是关心他的……
那么,她这些天其实只是生气而已吧,而不是真的不想理自己……
换好衣服出来,清秋已面对着壁墙和衣睡在床上。
郁辰息知道她还没有睡去,于是放轻了步子走到床边,小心地坐在床沿上。
“清儿,”他低声轻柔地唤道,“还记得那次出宫吗?”
心中蓦然一疼,即使我百般不愿他如水似歌的声音还是有着魅惑般诱惑着我缓缓拉开记忆的门闸……
“清儿玩的很开心呢。”那时候她像只快乐的百灵鸟,在他身边蹦蹦跳跳,总爱往人群里钻。脸上的笑单纯而幸福,连明媚的阳光都暗淡了颜色,让他的眼里只能看到她快乐的笑容……
可是,慢慢的……爱笑爱闹的清儿变得安静了,更多的时候只是安静地看书。不再缠着他问些让他有些难以启齿的问题,也不再对他使小性子埋怨他陪她的时间太少。
她似乎变得和其他女人一样逆来顺受,温柔贤惠。只是——这样的清儿却不快乐,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甜甜笑靥了……
不快乐的她让他心疼……
所以,他要找回逝去的时光,让清儿重新快乐起来,他们一定能够像以前一样幸福的……
“明天我们出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