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翩翩咬着下唇对君阳说道：“这与你无关。”目光定定落在慕景的身上，她说道：“把景儿还给我，他流血了。”
慕景的脸颊的上的血迹顺着原来的泪水滴落在慕四洺雪白的衣襟上，晕出一圈淡淡的红。慕景在他父亲的怀里很乖，很安静。就像是一只被人拔了瓜子的小猫。他在先前何翩翩面前哭闹不止，此刻却依靠在慕四洺的怀中静静的安寝。
慕景真是一个识时务者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何翩翩不会给他带来优良的照顾。同时，他为自己找了一个可靠的靠山。
慕四洺望着何翩翩说道：“你原来知道他在流血？何翩翩，是你弄伤他的。”
何翩翩垂眸说道：“那你待如何？你要把他从我身边夺走么？”她扬起头对着他的视线。嘴角扯上一丝嘲讽的笑意说道：“慕宫主，随便你如何。”何翩翩缓缓走到慕四洺的身边凝视着他怀里的慕景说道：“慕景长大以后，请慕宫主不要告诉他，他的娘亲是何人。翩翩感激不尽了。”
慕四洺说道：“你就真的那么不喜欢他？”何翩翩说道：“是！”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慕四洺紧了紧手中的孩子说道：“他是你生下来的孩子，何翩翩你有没有心？”
何翩翩的脸颊上笑得妖艳：“慕宫主，你让我怀上你的孩子，不是要让我痛么？”她望着他说道：“你没说过一句话就闯进来，你拿走我一样又一样的东西。现在，你要把慕景抢走，我还能说些什么？”
她望着他冷笑了三声：“呵呵呵……”
“哪怕你现在要抢走我的慕景，只是你以为何翩翩还会这么愚笨任你玩弄在鼓掌之中么？”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戾气，她双手紧紧环紧慕景想要把他夺回自己的怀中。
她如一朵逆流的梨花瓣，在急湍的大川中奋力而上。奔腾的河水拍打在她羸弱的身子上。
慕四洺反手扣住她的一只手，慕景被他娘亲抢回怀里。被抱在何翩翩另外一只手上。慕景感到痛感，开始嚎嚎大哭。何翩翩哄着慕景。
我感到一股气流向何翩翩的方向撞击而去。
上一刻还在嚎嚎大哭的慕景，被摔落在地上。紧闭着的小嘴没有再发出一丝声响。
何翩翩下意识望向君阳的位置，君阳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玩弄的看着她，他说道：“慕景，怎么掉在地上了？何翩翩你该不会真的不想让慕景活着吧？”
慕四洺抓着她的手不放，奈何挣扎不了。君阳把慕景抱在怀里，探了探慕景的鼻息说道：“已经断气了。”
慕四洺刚毅的脸怒的铁青说道：“何翩翩！”
“放手！”她挣扎着说道：“是他，弄死了我们的儿子。你放手！”
慕四洺冷冷的看着她说道：“分明是你故意把他扔到地上……何翩翩，你真是个恶毒的女人。”
何翩翩眼眸露出惶恐不安的颜色说道：“怎么会是我弄死的？明明是他，是他啊……”她的眸子里渐渐凝聚了一层灰雾说道：“你放手，放手啊！慕景他不会有事的，他还没有叫娘，他怎么会有事？”
君阳把慕景抱到何翩翩的面前，看着慕景紧闭着的双眼。何翩翩停止挣扎，手指微微颤抖缓缓探向慕景的鼻息。
慕景的确死了。
何翩翩的眼角滑下一行泪水，跌落地上绽放出绝望的光彩。
就像枯涸的土地蒸发掉最后一滴雨水。
慕四洺松开了钳制她的手，眉间皱着望着何翩翩脸颊上的泪水，似若有所思。何翩翩轻轻对君阳说道：“能把他还给我吗？”
她从君阳的怀中接过慕景，依靠在塌上。哼着慕景每晚入睡前听的安眠曲，她微笑着说道：“景儿醒醒，不要睡啦。娘亲现在知道你尿裤子啦。你醒来后娘亲答应你，不用哭娘亲也会知道你想要些什么。现在你为娘亲再哭一声好么？就一声……”
慕景的小嘴始终紧闭着，何翩翩的泪水没有唤醒他紧闭的双眼。
何翩翩抱着慕景坐了一宿，直到东方既白。
君阳已经离去，房间里只剩下慕四洺在她身边陪着她。当阳光第一道光线穿过朱户，慕四洺穿过她的腰身在她身后环着她。下巴撑在她的肩上，如同以前无数次一样。何翩翩缓缓回头，看着他的目光没有焦距轻轻地说道：“慕宫主，我们的儿子死了……”
他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低低地说道：“翩翩，你……”
何翩翩手中的珠花簪子刺进慕四洺的肩胛骨上，着一下刺的不深。只在慕四洺的衣襟上划出一道微不足道的血痕。
她的心深爱着这个男人，即使他夺走她的心，夺走了她的孩子，夺走了她唯一的阳光。她还是下不了手。划在他身上的伤口不足以弥补刻在她心中的伤口的万一。
握着簪子的手指，一根一根缓缓的张开。簪子掉落在地上，簪子上的珠花碎成一地。
她咬着唇脸上悲喜交加，她道：“我爱的是君阳，不是你慕四洺。你凭什么夺走君阳？凭什么夺走景儿？”
十九年，我从没有看过这么绝望的怒斥。
慕四洺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她挣脱不开。心中的郁结找不到一个宣泄口，久违的心悸如滚滚浪涛向她扑面而来。堆积在心口闷着的怨气伴随着心中瘀血爆喷而出，一滩血迹染红了慕四洺的白衣。
何翩翩从此香消玉损。
慕四洺把何翩翩放入飘渺宫的藏冰库中。库中有一块残缺的寒冰琥珀。
慕四洺捧着它，坐在何翩翩跟前，看着寒冰琥珀渐渐没入何翩翩的身子，所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反射在他的脸上。
不到一刻钟，寒冰琥珀完全没入了何翩翩的体内，但是何翩翩的眼眸始终没有睁开。
慕四洺抚mo着何翩翩的发丝哽咽说道：“翩翩，你不是说我夺走你所有东西的吗？如果真是如此，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把这些原本属于你都拿回去？”他低低说道：“被我抢走的东西，我都好好放着。醒来啊，把它们抢回去！”
何翩翩的眸子依然紧紧闭着。
她曾说过：“我早该死了。”那么何翩翩又怎么舍得再次醒来？
慕四洺一直握着何翩翩的手，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我倒映在地面上的影子发呆，回想何翩翩之前的种种。直到一把冰冷的剑搭在的脖子上，我才从思绪中醒来。
冰冷的寒意刺痛了我的肌肤，我抬眸看着曾经桀骜不驯的慕四洺正冷冷的盯着我。
对峙了半刻后，他冷冷开口：“你是什么人？”
我看着这个男人，心里产生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我想我不是何翩翩，他加诸于何翩翩身上的痛楚，我可以从他身上十倍百倍的夺来。
我抬了抬下巴说道：“你的妻子有心悸病，你从来没有发觉……”
慕四洺打断我的话语说道：“怎么可能，你骗我！你说这些是想让我愧疚而已，怎么可能，翩翩她是一个牙尖嘴利的人，怎么会有心悸病？”
我弹开搁在我脖子上的剑说道：“她爱你，瞒着你，有什么不对？”我淡淡说道：“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般，都喜欢把自己放在一个受害者的地位。曾经，她宁愿一个人死去，也不愿意让你承受离开的痛苦。”
“只是……”我看着慕四洺笑了笑说道：“她永远也不会在醒来，即使她拥有寒冰琥珀她也永远不会在睁开眼睛。”
慕四洺紧握着的剑再次搁在我的脖子上，紧紧看着我怒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我笑言：“我没理由骗你，不是吗？她早就不想活下去了，不是吗？”我看着他逐渐铁青的脸嘲讽的笑了笑：“她的琴音你没听过吗？她故意伤害自己摔下楼去，她说过‘死了便死了，死了才好’不是吗？”
这些的确是何翩翩的以前所做过的事，所说过的话。
而我省略的，是何翩翩也有过求生的信念。她得知真相后的那晚，她是靠着净慧师太这一丝牵挂而逃离出魔鬼的笑靥。
利剑在我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我抹了一点血迹添了添说道：“在她知道你对所有柔情蜜意都是一个骗局的那一晚，她差点死去。心悸病只要一受刺激就死，你可见过在她房间端出去一盆盆的血水？净慧师太为了救她……”
他打断了我的话：“翩翩是，她就是净慧以前说的那个孤女？”我诧异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说道：“哦，对。她就是那个孤女！”
剑，落地。
慕四洺一声不吭，惨白的手指渐渐颤抖。他拖着步子走到何翩翩前，一把抱她抱起。他的脸依着何翩翩冰冷苍白的脸颊，低喃：“翩翩，你恨我如斯……”
渐渐，我体内的寒冰琥珀柔和的光芒包围着我，我想我是不是到了何翩翩的记忆。而是，回到了过去。在寒冰琥珀进到何翩翩的体内的时候，原本不存在如空气的我，才能化成一个实体。所以方才我看到我的影子倒影在地面上，不是一个幻觉。
梨花带着涩涩的淡黄，一梦南柯，是我改变了何翩翩死后的一生。
“师父，你醒了？”
是哲别独特的嗓音，我动了动眼珠子，色彩进入了我的眼帘。
哲别放大后的脸装满了我整个眼球，在哲别身后的段煜。噙着一点温和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