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轻轻推门进来,见她坐在那里,也并没觉得有多惊奇,将新打好的水放在架上,便道:“小姐,该梳洗换衣了。”说着便向这边走了两步,目光不经意间向下扫过,忽地“呀”了一声,惊道:“你的脚……”
岑辛蹙着眉,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道:“已经没事了。快些吧,我急着去见太子。”
青鸾似乎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心里隐隐有些不悦,又不好发作,只得悻悻地走过来,服侍她好好梳洗一番。岑辛知道自己的脸色必是极差的,特地换了件色泽鲜艳些的鹅黄色外衫,总算显出几分精神来。主仆两人一路打点下来,一时也无二话。
她心中有事压着,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出了小苑便直奔书房去了。到了书房外院,门前守着的下人看见她,脸上显出几分惊讶之色来。一打听才知道,太子妃和太子侍读都在内室中商议事情。那人也不敢怠慢,急忙进去通报。岑辛在原地候着,对这光景早摸透了七八分,心中也暗暗拿捏好主意。
不多时通传那人便打里面出来了,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去。她也不说什么,只是对那人笑笑。年轻男子便好似受宠若惊般,再不敢抬头望她,想来心中必定是惊喜的。岑辛不觉将嘴角笑意扩大了些。果然,天下男子莫不好色……自己在这府邸中要想站稳脚跟,拉拢人心的功夫,怕是不能懈怠的。
信步走进书房,先迎过来的竟是太子妃林若水。她笑吟吟打内堂走出来,来到岑辛身侧极自然地挽上了她的手臂,亲昵道:“妹妹怎么一大早就忽然来了,叫姐姐好不惊喜。”
想起昨日姒妾说出的真相,岑辛未免觉得有些不舒服。心头一直重重坠着,是怨是惧,百般滋味一时也说不清,面上却并不露出半分,甜甜一笑,答应着:“倒是要怨妹妹不好了,来之前也都没说一声。妹妹昨夜睡得不甚安稳,做了些奇怪的梦。大清早儿起来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这才赶着来见见殿下,倒不曾想在这里见着姐姐。”
若水听见这话,也笑道:“要不怎么说咱们姐妹缘深呢,正是你我几世修来的好福分啊!走,快跟我到里头去,叫殿下也听听心里高兴。”说罢便直拉着她向内里走去。刚一进书房内室,太子朱子聪便兴高采烈地从案前起身,急走几步上前来,关切道:“辛儿,你身体那么不好,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岑辛摇摇头,脸色黯淡不少,轻轻道:“辛儿……没法子安睡……一合上眼,便能看见……柳姐姐,和……”
朱子聪见她这般,不禁埋怨起自己来:“都怪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怎么还能留你独自一人在房间里,我应该寸步不离的守着你才对……唉,我真是该打……”他垂头一番自责,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的问,“辛儿,昨天……那里怎会起火?”
岑辛抬头看看他,直不断摇头,脸色又白了几分,半晌,才幽幽道:“两位姐姐……当时对辛儿说,愿意承认做过的事,不让殿下为难,只是……要我自个儿留下,辛儿想,若是能与两位姐姐化解仇怨,也是好的,便独自留下,怎知……怎知,两位姐姐自知罪责难逃,已有了必死之心……便将灯烛推dao,执意……要拉辛儿……同死……”说到最后二字时,声音已抖得不成样子,浑身都颤个不停,脸上露出忆见噩梦般的神情。
朱子聪这会儿哪还受得住,一把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心疼不已道:“别说了,别说了……都是我不好,让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孤身犯险,柳儿和姒儿都是心思极重的,你怎么斗得过他们……”
岑辛轻轻将头靠在他肩上,叹息道:“全怪我,自作主张……要不,两位姐姐也不会……”
“你不要想那么多,走到这个地步,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与你无关。”朱子聪轻轻扳过她的肩,充满宠溺地看着她,柔声劝慰,顿了顿,又低声自语道:“柳儿和姒儿,也真是傻,我哪会真的要她们性命,却不想到头来竟是他们亲手将自己送上绝路……”
岑辛方才觉得有些被他的情真意切打动,不想听见他说出这样的话,心头一愣,暗自冷笑。原来以为这窝囊太子是个痴情的种子,却想不到还是个多情种子。优柔寡断,心软痴缠……怕是将来真有落难的一天,他也必是保自己不住的。这样的人又怎配让自己倚靠?
更不配,让自己付出真心……
“咳、咳……”角落里忽然传来咳嗽声,不剧烈,却足以使每个人听到。“殿下,眼前还有要紧的事等着殿下商议,请殿下莫要忘记当务之急。”这番话说得不徐不疾,无波无澜,却掷地有声,一下便将太子点醒。
若水见状,忙过来笑着打圆场,道:“殿下怎是因私忘公的人,不过是见了妹妹,心中喜不自胜,情难自禁,多说了两句而已。来,辛儿,过来见见童衍,他便是殿下最亲近的侍读了。”
岑辛初时听见那人开口,心中便存了些猜测,这时抬眼向案边望去,竟是大惊失色,险些脱口而出。
那人立在那里,一身青衣,毫无点缀,似与这满屋子的富丽堂皇和一众人等的华丽衣饰有些格格不入,偏偏并不给人半分寒酸之感,反而别引一种俊秀风liu。此刻,那皎月般的清秀面庞正带着些笑意朝向自己,微微颔首。一双眸子却幽深的很,似笑非笑般,似乎以将她心中所想一一看透,诸般明了。
岑辛万万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他再次相遇——昨夜湖边的儒雅青年。想不到他竟是太子侍读,想必也是太子的心腹之人。那么难保自己昨夜见着他时说的那些话……这么想着,岑辛觉得自己似乎出了些冷汗,此刻只是后悔不迭,竟一时大意疏忽,鬼使神差般将自己内心不为人知的一面轻易显露给陌生人。
那人似乎看出她的担忧般,忽然开口道:“下官童衍,见过这位主子。因早上来的急,衣着简陋,如有失礼处,让主子心中不悦,下官愿向主子赔罪。”说着,便要躬身作请罪状。
若水忙笑着去扶他,嗔怪道:“你当妹妹是什么人,动不动就与人为难么?你有所不知,妹妹是这府中最与下人相处得来的一个了,从未端过架子。如今头次见面,你便唱这么一出,真真要说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该罚,该罚。”
童衍一听,也笑着应和道:“听闻太子妃娘娘这样说来,委实是下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该罚。”
岑辛不想区区一个侍读竟与太子夫妇如此亲近,竟可当面互相调侃,心中暗叹此人不平凡,必有来历,忍不住再将目光向他投去。恰逢童衍也正望向这边,一来二去,两人目光交汇,撞个正着。不知是否因着昨夜的缘故,被他看着的时候,岑辛总有些不太自然,有种心中所藏俱被看穿之感。想到方才自己与太子虚与委蛇之际,那人也是如现在这般,立在一旁静静看着,以一种了然的目光,便更生出几分心虚之感来,眼下只得强笑着应付道:“童大人说笑了,辛儿只是个小小女子,承蒙殿下和姐姐厚爱,寄居在这府上,已觉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又怎敢恃宠而骄,与人相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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