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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人道天堂 [一] 宗师会于沧海

刺石突立,拔海而出。

万里海外,这是凡人步履无法到达之处,此时愁云惨淡,万仞的悬崖绝壁矗立海上,从上空看去像似星罗棋布,密密麻麻雨打沙滩万点坑。这里气候恶劣,草木不生,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雨打,将这些万千突刺绝壁打磨地光秃秃黑亮亮,平滑似镜,光可鉴人。

这时,绝壁直插高天的云团之上,忽然传来一阵清雅幽宁的古琴之声,音质若流水淙淙,令闻者无不心神清净,却偏偏将一海之水的浪涛声给压了下去,声势显得浩大无边,一道青色身影颓然斜坐山巅,黑发披散,膝间摆了尾五十弦琴,一抹一挑间无不显示股风liu味道。

“云涛生灭乃一瞬,浪花起涌皆刹那,人生大梦不长醒,周天运转是定数……”

操琴者幽幽一叹,修长莹白的指尖一顿,古琴顿时化为星光流水,散入虚空之中,他缓缓站起身来,便见腰肋间一抹红色鲜亮,宛如少女红唇,却是刀剑类的伤口。

“灭绝,你我商酌来这极西大雪山,约定宝物天定,各凭机缘,更何况无论是道经还是德经,皆是传承于远古星空道,算来算去也是我门之物,你得了德经便罢了,又何必苦苦相逼于我?”

操琴者音质清越,虽然脸色苍白,却自有一股掌握、天理的气度,说话间,指尖风雷云涌,周身气机大有合天之势,将百丈下的海水下压三丈,大有一言不合便动手的意思。

“青采子,别给你天罗道贴金了。”

远处一道黑色人影破空而来,瞬间便站在操琴者对面,头戴斗笠,声音冷淡近乎冷酷,步履所及之处便有种大破灭之感,仿佛一尊毁灭神亲临,有焚天毁地之感。

“星空道号称‘玄之又玄、众妙法门’,乃是一切道果之起源,区区一个星宿海天罗便自居正统,不怕人笑掉大牙?”

远古之时,元会大劫后,星空道青氏一族统帅洪荒,天下布法,教化众生,手握社稷神器,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乃是众所周知之事。只是时间洪流无情,一番番的劫数,消磨了无数大门大教,便是如星空道这般的强大存在,也开枝散叶,演化成了无穷道门。

操琴者淡淡一笑,他们这番争斗,皆是因为一桩宝典的缘故,像他们这种境界之人,自然明白道统之争皆是虚诞,也不甚在意,缓声道:“世事自有定论,你既然得了德经,便不该与我相争,要知道这等事物都是天妒之宝,不是你一个人能消受的。”

心静如黑影灭绝听了这话,也有种想笑的感觉,但生性绝情的他立即斩去心中杂念。

“《道德真经》乃是渡世宝典,道经记述修行妙法,德经则是渡世法门,二者不可缺一,太上王当年手握真经,是唯一一个能与无上王争锋的人物,若非后来德经被无上王看了去,让他将百家法门融汇贯通,又岂能号令元气,一统宇宙!”

灭绝嘿嘿冷笑,继续道:“你天罗道向来信命,最后不也是落了个道统败坏,《周天斗数》被无上王抢夺的下场,若非靠着我门祖师留下来的宝图,你也寻不到大雪山太上行宫,更不会得了无上王的真经,更无论德经宝典!”

自古两大经王,一个是《周普易经》,一个便是《道德真经》。

前者随着星空道的消失而散佚,历来不知多少人寻而不得,后者则一直保存在大雪山太上行宫,乃是太上道至高秘典,虽然期间不知多少高人打它的主意,但皆被历代太上雷霆扼杀。

直到万年前神话时代,无上王天资横溢,横空出世,机缘巧合下差不多将各道各派秘典修行一遍,最后还被太上王许以阅览德经,法力大成之后欲一统宇宙,这番大劫下来,各大名门大派陨落无穷,各派至高道法散乱不堪,或元气大伤,或遁世不出,或另立门面,修行界一时间高手凋零,直至如今仍旧元气未复。

提及师门丑事,青采子心头不悦,听到无上王真经时,更是讶异,气势又凌厉几分,却也不遮掩。

“那人虽然向来霸道,合我道‘掌握’之势,祖师欣喜下赠其《周天斗数》,何来争抢之说?我却很好奇,你如何知道无上王的真经在我手中?”

对于这番说辞,灭绝不可置否,解释道:“破灭道的祖师却是生灭道传人之一,如你所说,那人向来霸道,你身上那股独尊的气息虽然压抑,但我却感觉得出来。”

“却是如此,然而无论是德经还是无上王的秘典,都是我辛苦得来,不可能这般予你。”

青采子说话间右手两指捏成个浑圆之象,一股股雄浑的‘掌握’气息中蕴养着威严,天地间一方的元气似乎被无形的阁子锁住,处处透露着‘命理’、‘注定’形象。

这正是天罗道秘术“斗数格命大化天”,取周天为牢之意,虽然这些天他一直与灭绝征伐,但也观摩了德经,明白许多往日不通的道理,道行自然渐长,这一招出手,俨然周天凝固,宛若牢笼。

远处的灭绝身子微微一定,一声凄厉的尖啸凭空炸起:“青采子,我破灭道圆滑不足,只是要观德经完善道术而已,否则又岂会与你废话,无上王与我门有灭道之仇,本座又岂会窥视他的道典?本座可没你那般虚伪!做婊子还立贞节牌坊!”

一股大破灭气息悍然突来,也不见灭绝动作,一口残破的三尺刀片森然划破长空,宛若闪电霹雳,这处海域顿时乌云聚拢雷电轰鸣,有如毒蛇吐信轰击向青采子那方小天地。

“别忘了我破灭道取自何意!”

灭绝一声凄厉长啸,手中刀片开路,一息间便将小天地划出道裂痕!

“大突破,大碎灭,无物不破,破尽天理!”

青采子心中一惊,想起破灭道大多走的武仙近乎魔道,以极端非常的意志征伐自我,虽然失了大道圆融变化,但这种修行方式却攻击犀利,更何况破灭道讲究破除天命束缚,方得大解脱、大智慧。

而天罗道讲究万事万物皆有道理命格,顺天应命方能掌握周天变化,掌握自我,掌握他人,才能顺势超脱万物之外,所以并不擅长争斗。

这两门虽然道理对立,但都是寻求超脱的大门阀,也不曾相互计较过,如今机缘之下相互碰撞,却很难比较道理上谁优谁劣。

道理上计较不出,自然要看传人的道行法力,青采子虽然也是不出世的修炼奇才,但出道至今也就五百年,较之灭绝自然不如,这一击之下高下立显。

青采子自然明白当年处境,也不废话,当下祭出一宗法器,金丝织网,明玥点缀,正是天罗护教至宝“星斗劫数”,内蕴三百六十五星斗大阵,布置命格玄理,乃是是世间一流的防守法器,立于周身,入之则死,除非对方有更强的法物或者道行过高,否则便是立于不败之地!

天罗道自古传今,灭绝这种大道嫡传子弟自然听过这宗至宝,冷冷一笑,顿住身形,忽然从虚空中掏出一块灰蒙蒙的气团,内里电光闪耀,双手一甩击射向青采子!他本身蕴含大灭绝之意,但这团事物一出,却比他身上的灭绝之气强大无数倍,周遭空间都承受不住巨力,一道道黑漆漆的口子裂开,内里真空气流喷涌而出,竟是将虚空都撕开了!

青采子灵光一闪,想起宗门典籍中记载的一宗恐怖物事,勃然变色叫道:“不好,是无量劫数!精元神光,听我号令,开!”

人道有命,天地有寿,所谓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故而每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天地归墟,这便是元会量劫,大神通者开辟小洞天便能渡过;五万元会一劫,此为劫中大劫,混元法力神仙之身或能渡过,故而称之为混元量劫;而最为恐怖的便是天地轮回大劫,四亿八千万混元量劫后方会一显,届时天地都会飞灰湮灭,这便是混元无量量劫。

而天地轮回后,残余的先天毁灭之气,便被天罗道称为“无量劫数”,端的奥妙无穷,威力强大。

毕竟这是连天地都能毁灭的东西,容不得青采子大意,将“星斗劫数”中历代道主护持的法力张开,抵住这股气息的侵伐,瞬间又捏出一奇怪法诀,身后顿时显现尊巨大神灵,身披九龙黄袍,头戴帝王冠,面带愁容,身前放了张古朴棋盘,黑白棋子森严罗列,周身十二道星光闪耀,正是天罗道役使的神道,诸天黄道大圣天尊,掌管众生命运,有大法力护身。

“黄道天尊,元亨利贞,纷纭对仗,侍卫我真!”

“星斗劫数”黄光膨胀凝实,一丝一缕与黄道天尊气息镶嵌,历代天罗道主加持的法力灌注之下,这尊神道神明似乎拥有了些意识,丈许的巨掌一张一合,竟然主动牵引起法器,将它扣在棋盘上,周遭空间忽的凝固,似乎沼泽样寸步难行,呼吸困难。

一攻一守,一个是威能无穷得无量劫数,一个是天罗道至高神道法术,两厢碰撞在一起,顿时豪光大现,噼里啪啦的撕空声刺耳之极。

啪!啪!啪!

空间裂缝哗的下张开,像片镜子样粉碎,天地元气迅速上前补充,阴阳不调下顿时暴躁起来,轰的一声悉数炸起来,原本阴沉沉的天空竟被强大的气流冲刷的明朗起来!

“幸好这‘无量劫数’经过无数年的消磨,已经削弱很多,不然今日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也不知道这团无量劫数是太上王从何处寻来,藏在大雪山中,与灭绝老贼相互应证,便宜了他。”

元气爆炸范围极广,两人见机虽快,但依旧退避不及,都受了伤,但青采子处于中心,受伤自然较重,好在这股气流极为凶悍,依照灭绝之能也不可能短时间将其炼化,收为己用,因此发挥的威能不足十之五六。

“不对!这老贼不可能不知道无量劫数发挥的威力,他是武仙,却不是道术高手,糟糕了!”

这时,一股极为凶悍的意念竟然从虚空而来,刚刚一击下黄道天尊消陨,这一击直接轰开护身的黄道棋盘,狠狠地击中青采子后背!

哇!青采子张口喷出一口鲜血,顾不得肉身伤势,反手一掌,周身法力运转到极致,恰到好处挡住从虚空中伸出的那口刀片。

刺啦一声,青采子左手衣袖尽毁,一道见骨伤口迸出血浆,元神更是被这股强势的毁灭意念撼动,搅得念头晃荡,一招之间元气大伤!

虚空一阵晃动,一道黑衣人影缓缓显现,周身也是鲜血淋漓,斗笠早就粉碎,一缕灰褐长发遮住眼睛,嘴角极薄,面色无动于衷,正是灭绝。

“不愧是灭绝,对人狠,对己更狠!你靠着无量劫数打碎虚空,冒着大危险强行逆袭,重伤于我,果真好算计!”

青采子眼睛一眯,知道眼前这人看似周身伤口,事实上却无大碍,不由得有些佩服此人胆大细腻,他两个都是人仙境界,距离粉碎虚空的地仙之境遥遥无期,虚空之奥妙,危险重重,像灭绝这种做法,一个疏忽便神形俱灭,危险至极,怕是无人敢苟同。

“你若此时交出德经,并发誓不找本座麻烦,本座便你走。”

远古门阀大都有拼命法门,像青采子这样的人仙若存心反扑,他便是能够取胜,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更何况他修行武仙,不到神仙境界,阳神不出,若对方依靠秘术元神逃遁,那他也毫无办法。

只是元神出窍肉身坏死,只能转世重修或者转修散仙,前者境界未到法力封印,后者大道难望,一般人绝不会如此。

青采子不是一般人,上古天罗道宗主自有一分骄傲,听了灭绝的话,胸中傲气斗生,冷声道:“匹夫安知我天罗神妙!”

嘭!他决心一但下定,毫不迟疑自保肉身,一身精血炸开,威力之强,虚空竟然又有晃动之势!

“尔敢!”

饶是灭绝无情心性,此时也怒火冲天,全身毁灭意念铺天盖地锁住方圆千里,感觉茫茫中那股神念,手中那口残破刀片猛的一划,精光雷霆瞬息而去,挟太山以超北海之势狠狠撞上那股神念。

虚空中传来股闷哼声,一道金光疾速坠进海里,虽然隐隐约约,灭绝眼利,知道那股光芒正是天罗道至宝,心头一动,身形一闪便破开海水,一手成爪,瞬息间便赶上那股金光,抓到手里。

灭绝将星斗劫数张开,却是空空如也,原来青采子见势不妙,竟然舍了天罗至宝,玩了招声东击西!

“青采子!”

声声厉啸撕开海面,凭空炸起惊雷,灭绝僵硬的脸上浮现几道愤恨,知道此行追杀却是没了结果,日后还要了断这份因果,只有等到青采子自行出世了,否则寰宇之大,如何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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