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行事,洒脱无忌,五色光芒一拢,人已如离弦之箭般扎向西方,知死而往,虽万人亦去矣,苏轩自认没这种品德,却不妨碍他心底的敬重。
空鹤仙子一走,苏轩也不多做停留,极西大雪山他没有资格去,凡人挖出来的宝藏,他却是要插上一脚,补天道主能毫无顾忌的飞天而去,自己可没那本事,只得两道清风驾在左右,藏身在一棵巨木上。
不一会,塔塔的马蹄声传来,十几个大汉将一人护在中心,警惕的打量着周围,其中一人敏捷的潜行下去,摸索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才走上来。
“有三个人的气味,几道脚印,痕迹很少。”
那人声音干巴巴的,简洁的抱上所得信息,苏轩五感过人,距离虽远,却听得清清楚楚。
“鬼仙都开了十窍,全身无漏,怎么还有气味儿?嗯,是了,衣饰上难免沾染些异味,国鼎侯手下果然能人辈出,竟然有人能辨味识人,这次他要算计世家与北元,手段肯定不少,我还是小心为妙,切不可大意了。”
肉身结成金丹,人之精魄汇聚到一点,随心所控,总理全身,却难免继续散溢生机,若是想要结合阴魂,凝练元神,就必须进一步将肉身炼至无漏境界。
魂魄相合、性命交修时,人魄即将脱离肉身,所以反应极为激烈,极容易溢出体外,只有全身无漏的真仙境界,才能保证凝结元神之时,精魄不会散去。
真仙无漏,全身生机气息收敛,连气息都不会溢出体外。
“方圆十里,寸草不留,能有这般破坏之力,定然是仙人无疑。”
说话之人语调不起不浮,保持着无比强悍的镇定,天崩而面色不改的气度,仿佛这恐怖的毁坏能力,在他眼中并不值得露出哪怕一丝的惊讶。
能有这腔心志者,也就惟独国鼎侯一人。
“尔等不必担忧,刚刚一道光华向西驰去,目的与我等不同,人间之事有人间的规则,他们不会插手。”
“走。”
他一摆手,安慰手下几句,毕竟不是人人都有他这样坚定地意念,这样强大的力量,是凡人都会畏惧的,而大宗师,都不是凡人。
起身跨上战马,国鼎侯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向着远处黑漆漆的密林看了过去,而后一策缰绳,带着一溜烟尘,逐渐消失不见。
经络百通,气返先天,叫做筑基,这是修道士的称呼,相比于凡人中万中无一的大宗师来说,想要气返先天,无疑要难上千百倍,他们没有灵丹妙药,也无知微的能力,想要跨出这一步,需要极为强大的意志。
从某一方面来说,武道高手的心志,要比一般修道士强大太多。
国鼎侯有如实质的一眼,看的苏轩惊心动魄,这样的眼神,是经历过真正的尸山血海才锻炼出来的,并非一味的观想就能表达出来的精神意志,眨眼一瞬间,他似乎已经看到了无尽的血海横流。
苏轩轻微的皱了皱眉,大宗师感应太过于强悍,特别是国鼎侯这种带兵打仗的,光是目光投在他身上,竟然也会被发现,想来是被当做了细作,所以国鼎侯才没打草惊蛇,否则早就出手了。
与宗师高手接触越过,苏轩越觉大魏的武道,已经接近了‘修性’的范畴,虽然走的有些极端。
“或许千百年后,武道真得可以成为另一种修炼方式。”
经历了国鼎侯一瞥后,苏轩小心了许多,全力收敛气息,远远缀在后面,坚决不再靠近。
国鼎侯给他的印象太过危险,无论是武道的能力,还是算计世家的胆量,都给了不小的震撼,加上他是苏畅的父亲,若无必要,说什么苏轩也不会与他碰撞。
两者间并无正面上的利益冲突,苏轩很乐意保持当前的局面——你不识得我,我也权当未曾见过你。
…………
十三天后,沧水的源头,绵延不知何处的伏骨山脉,终于闯入了苏轩的视线,修道士的精力也并非无穷无尽,一路上国鼎侯一队人依靠马力,可以毫不停歇,却苦了苏轩跟在后面,还要参悟外丹术的修炼方法。
到了青州伏骨山下极乐府后,国鼎侯秘密潜入一处庄园,苏轩也跟着寻了处破败的农家小院,好生恢复精神气力。
外丹术涉及到性命交修的奥妙,更兼诡异的妖道修炼方式,以苏轩的见识,还需参考其他书籍才能参悟,其中精深处,至今他也不能明白,只能逐一尝试。
魂藏于窍中,又被称为识神,总理全身动作,汇拢后阴神出游,故而又叫出窍;阴神一出,因无识神总理人魄,全身僵坐无觉,就是这个道理。
修炼外丹术要灌注人魂烙印、精魄气血,牵扯到了神秘之极的穴窍,还有肉身气血人魄的转换,容不得苏轩他不小心。肉身上应虚空,是世间最为精密的物事,阴神强大的同时却又脆弱无比,一旦受到损伤,就要耗费大苦功才能修复,现今是非常时刻,苏轩情愿暂且不修炼外丹,也不容许自己受伤。
元神奥妙苏轩暂时不需理会,但真火劫数他必须早日渡过,外丹术的修炼能侧面修炼阴神,必有其中道理,苏轩现在忙于参悟此术的最大原因,就是为此。
“阴神,穴窍,生死玄关……修炼元神,就是明白性命转换的道理,真火炼神锻炼的是心智毅力,九天雷火捶打的是生死性命……意志,心力,这两点是关键。”
苏轩心中一阵明悟,人道修炼的是真我,发扬真我,洗涤的就是意志,哪怕是千难万难,坚持自我不变,这就是意志。
生死间的奥妙,应该是这股意志的调和。
人身立于天地,其实与天地万物并无不同,却又有所不同——人之情感太过复杂,行走世间逐渐被各种的情绪,蒙蔽了所谓的坚持。人之心念转化之快,前一时尚且抚掌开怀,下一刻却伤春悲秋。
都说天意难测,其实最难测的还是人心。
观潮水起伏,星辰变化,隐隐与之相通,修道者反观天地之志,勾引自身之志,以一尺之长测万丈之高,虽千死而不改,这就是求道。
用天道,求自己的道。
“生死太过无理,我怕死,我求的是什么?不老不死,永恒存在?”
苏轩侧身望天,嘴角翘起来,自言自语地笑道:“一千年,两千年,且看看千年之后,我还能不能坚持所谓的道。老师不曾给我立下道号,我就凭此立志,自号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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