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见势不妙，扑通一声跪下道：“奴婢该死，娘娘午睡的时候，四殿下过来请安。奴婢不敢打扰娘娘休息，便没有通报。四殿下在宫外久等，弄湿了衣衫，奴婢正准备带殿下去换套干爽的衣衫。”
轩辕颧扶着丽妃一并坐上贵妃榻，一手温柔地拦着她，另一只手轻轻叩击着身侧矮桌。似是若有所思？
丽妃瞥眼瞧了瞧，娇唤道：“皇上？”
“爱妃想说什么？”轩辕颧低头注视着她，眼里的温柔似要化作一池春水。
“皇上！”丽妃娇嗔，唇角微微扬起，风情无限。她半倚在轩辕颧怀中，柔声道：“四殿下身体娇贵，是不是先让碧荷带他下去换身衣服？”
“哪里有你娇贵？”轩辕颧低声揶揄，宠溺地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转而看向轩辕煜的方向，“怎的瘦成这样？”声音不愠不怒，息怒难辨。
轩辕煜依旧跪在那里，目光呆滞地盯着他，竟是忘了施礼，更忘了回话。
陶夭儿抬头偷看了一眼，额头冷汗汇聚成水珠，沿着鬓角滑入口中，莫名的苦涩。她本想出声打破此时的沉默，却又不知该说什么，还好有人抢先打破僵局。
福全上前两步，拂袖跪下道：“老奴该死，疏于对四殿下的照拂，还请皇上恕罪。”
“罢了。”轩辕颧扬了扬手，声音中透出几分慵懒疲惫，“着人将四殿下送回映霞宫，好生照顾。”顿了顿，他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继续吩咐道：“没有朕的吩咐，不可随意出宫。”
“是，皇上。”
得到准许，陶夭儿暗暗松了口气，拼了所有力气快步走到轩辕煜身边将他拉了起来护在怀中。
“嬷嬷，那个人就是父皇，是不是？他为什么……”
陶夭儿暗暗心惊，慌忙伸手捂住他，压低声音道：“煜儿，我们先回去，好不好？”感觉到他的挣扎，陶夭儿顿时有些急了，手上的力度不由加大几分，“听话。”
“慢着。”太子轩辕殷突然站了出来，恭敬道：“父皇，映霞宫偏远，四弟年幼多病，多有不妥，恳请父皇准许儿臣接四弟入未央宫照拂。”
“恩。”轩辕颧轻哼，转眼看向丽妃，“爱妃，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
“皇上，臣妾同淑贵妃同年入宫，情同姐妹，只可惜……只可惜姐姐早早仙逝。”说着说着，丽妃的声音开始哽咽，已然泣不成声，“可怜四殿下自幼失母，臣妾本该用心照拂，不想，不想……”
“爱妃。”轩辕颧叹了口气，宠溺道：“这不是你的错。”
丽妃缓缓抬起头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看向轩辕殷，言辞切切，“皇上，太子殿下说的对，四殿下的事，都是臣妾的疏忽。只是，皇后旧疾缠身，皇上又怎忍心让姐姐劳累？”话音刚落，丽妃站起身来，屈膝施礼道：“臣妾恳请皇上下旨，由臣妾照顾四殿下。”
“如此甚好，只是……”轩辕颧似乎有些迟疑，目光停留在丽妃小腹上，“爱妃此间有了身孕，当好生休养才是。”
“皇上，臣妾……”丽妃话还没说完，突然身体一软，踉跄了几步后，直直朝后倒去。
“蓉儿。”轩辕颧惊呼出声，稳稳接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皇上，臣妾的肚子，肚子……”丽妃惊叫连连，双手紧紧捂着肚子，面色发白，泪珠大颗大颗滚落。
“来人，宣太医。”轩辕颧怒喝出声，小心扶着丽妃躺下，声音刻意放柔了几分，“蓉儿，莫要害怕，太医马上就到。”
“皇上，你已经很久没有唤臣妾的名字了。”丽妃虚弱一笑，缓缓闭上眼睛。
因着这一连串的变故，整个棠怡宫乱成一团，来来往往无数宫人，却是不敢发出任何响动，害怕惊怒了皇帝。慌乱的人群中，唯有陶夭儿和轩辕煜呆愣站在远处，进退不得。
趁着旁人不注意，陶夭儿压低了声音在轩辕煜耳边道：“煜儿，听清楚我接下来说的话。我已经寻到药，身上的伤过几日就会痊愈，这件事你莫要再提。还有，一会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说话，记住了？”
轩辕煜似乎也受了惊吓，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进进出出的宫人，最终将头埋入陶夭儿怀中，乖巧地点了点头。
陶夭儿偏头看了一眼贵妃榻前的皇帝，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仅仅只是这背影，却让她感觉到害怕，甚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江太医到。”
外面的通报声传来，陶夭儿慌忙收回思绪，不知由来地感觉到一丝寒意。
轩辕颧似乎感觉到一道探究的视线，像是一根细针突然朝着他刺来，直接没入心口。这般揪心的疼痛，并不陌生，每每从那个梦中惊醒，便是这般感觉。可等他转过头来时，那道视线已经隐去。
“是错觉吗？”轩辕颧呢喃自语，声音中多了几分疲惫无力。
福全弯下身来，恭敬道：“皇上，江太医到了。”
“快宣！”轩辕颧扬声吩咐，焦灼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似乎在寻找什么？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江太医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冷汗，再次号脉，依旧找不出病因，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轩辕颧却是没有耐心，沉声问道：“丽妃病情如何？”
“回禀皇上，丽妃娘娘脉象平稳，并无异样。”
轩辕颧眉头紧皱，却是什么话也不说，双眸中闪过一丝寒光。
“休得胡说，娘娘刚刚晕了过去。”
“放肆。”轩辕颧怒喝出声，抬手朝着碧荷便是一掌。
“微臣该死。”江太医慌乱间跪下，“微臣该死，求皇上开恩。”
“废物。”轩辕颧朝着江太医踹了一脚，“朕留你何用，来人，拖出去斩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江太医连连磕头，额头已经磕出血来，“皇上饶命，丽妃娘娘没有病，只是暑气过重，再加上过于劳累，暂时昏睡过去。不出两个时辰，娘娘就能醒过来。”
轩辕颧不为所动，挥手示意上前来的侍卫，“拖出去。”
“皇上。”碧荷跪趴在地上，因为之前受了轩辕颧那一掌，唇角挂着血丝，哭求道：“皇上，求你放过江太医。自娘娘有了身孕，江太医日日号平安脉，并无不妥。”她突然站了起来，嫩白的手指指向轩辕煜的方向，咬牙切齿道：“一定是他，一定是四殿下冲撞了娘娘。钦天监断言，四殿下乃是孤星转世，一出生就克死了淑贵妃娘娘。呜呜，可怜丽妃娘娘心善，刚想要照拂四殿下，就出了这差错，不想他现在竟是要克死娘娘吗？”
“该死的贱婢。”轩辕颧显然已经动怒，一巴掌打在碧荷脸上，“来人……”
“皇上。”贵妃榻上，传来丽妃虚弱的声音，“皇上，碧荷是跟随臣妾入宫的丫鬟，她只是担心臣妾，求皇上饶了她和江太医吧，也算是为孩子积福。”
“蓉儿。”轩辕颧微微蹙眉，最终还是点头应道：“朕依了爱妃便是。”
“皇上，臣妾感觉好多了，只是头疼的厉害。”话音刚落，朝着碧荷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碧荷，过来替本宫揉揉。”
“啊。”碧荷刚走至床边，突然惊叫出声，“娘娘，你的额间，怎会出现银月？这，这……同淑贵妃娘娘死前……”
丽妃眼底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后一片茫然，瞥见轩辕颧面色阴沉，慌忙打断碧荷，“住口，还不快退下。”
“奴婢该死，奴婢告退。”
“蓉儿？”轩辕颧呢喃出声，右手有些颤抖地抚上她的额间。
站在一侧的福全同样惊愕，丽妃娘娘额间出现的银月，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曾见过一次，是在淑贵妃弥留之际……
“皇上。”丽妃眼里噙满了泪水，“臣妾福薄，不能再伺候皇上了。可是，臣妾舍不得泽儿，更舍不得皇上。”
轩辕泽怔怔看着一切，收起之前脸上戏谑的笑容，跪在榻前，“母妃，你不要死，不要丢下孩儿。”反手揪住轩辕颧的衣衫，“父皇，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母妃。”
轩辕颧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埋在袖中的手暗暗握紧，沉声吩咐道：“福全，去把大法师请来。”
“是，皇上。”福全恭敬应了一声，慌忙退了出来。
陶夭儿注意到了福全别有深意的目光，知晓他的用意，只是还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所谓的孤星转世之说，想必就是四殿下不受宠的原因。但她无法理解，那丽妃的额间，怎会出现一枚银月？而皇帝口中所说的大法师，又是什么样的存在？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
“嬷嬷，你怎么发抖了？”
“啊？”陶夭儿回过神来，慌忙拉着煜儿跪下，“皇上，奴婢该死，没有看好四殿下，恳请皇上恕罪。”顿了顿，又急切道：“奴婢这就带着四殿下回宫。”
轩辕颧只挥了挥手，甚至没有转头看向她们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