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下,午饭便送来了,安若宁才知道现在已经是晌午了。
那几个少女也乖巧的坐到桌子边吃起饭来,安若宁看着这些女孩吃饭都是细嚼慢咽的,就知道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一问,才知道,这些少女和她一样都是官家的女儿,难道官家的女儿和那些平民的女儿待遇也不一样?士农工商,果然,看来这个地方的同中国古代一样有着这种严明的等级制度。
饭后,一番自报家门下来,几个女孩儿也都活络了起来,毕竟都还是些十多岁的小丫头,也不见得有什么隔阂。
“安姐姐,你说你家住江州,我是扬州的,我爹是扬州府伊,正好,在这儿我们也算是同乡,都来自江南!”坐在安若宁对面一个圆脸的小丫头孙佩云笑着说道。
安若宁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呵呵呵,都说江南是个好地方,一看两位妹妹,我才知道什么叫地灵人杰!”年龄看起来较大些的曾雅竹用绢子拭着嘴角,打趣道。
“曾姐姐你也太谦虚了吧!”那个看起来似乎和曾雅竹很亲近的周莲儿瘪了瘪嘴,瞄了眼孙佩云和安若宁,又亲昵的握起曾雅竹的手,笑道:“曾姐姐才是尤物,性子好,又是曾御史的独生女儿,在宫里,我们都还要盼着曾姐姐多多照顾!”
安若宁吃了一惊,看着曾雅竹,长得虽不是倾国倾城,却也方正,一看就是个精明的女人,虽然她不知御史是个多大的官,但看那个周莲儿讨好的摸样,就知道一定不小。
曾雅竹半垂着头,斜瞄了周莲儿一眼,眉头微皱,似乎对周莲儿的那一番恭维有些不满,但却又不愿表现出来,于是笑道:“莲儿说笑了,我哪有这么好!嗯,安妹妹,我看你脸色不是很好,刚才吃的也很少,是不是中暑了?”
“这些天会中暑?”闲在一旁愣了半天的许彦玲见周莲儿抢话快,有些不满,此时一找到空闲,便插口进来,还一脸关心的盯着安若宁,曾雅竹看了眼许彦玲,却有些不悦,但仍然是眉目含笑的摸样。
说得也是,这里一群人都是官家的女儿,从吃的好穿得好,哪像安若宁,自小生活便被陈氏苛刻,就这几日的进补,也定是及不上那些女孩十多年来的保养,加上刚才排了许久的队,又拥挤气闷得很,气色不好也是自然的,虽然刚才感觉腹中饥饿,但看见桌上饭菜却又吃不下,她还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厌食症的前兆了。
“安姐姐,你怎么了?”孙佩云也一脸关怀的问道,连着她旁边的好几个女孩也停下说话,都转过了头来。
安若宁一脸不自然,心里有些怨恨那个曾雅竹干嘛把自己抬出来,你们说就说呗,我负责听就行了,现在倒好我成主角了。但毕竟初来乍到,安若宁也不想得罪人,抬起头扫视了众人一番,却发现周莲儿投来怨毒眼神,安若宁知道她在恨自己抢了她的风头,暗叹一口气,她真没想到刚来才一小会儿就得罪了人,心里只道:以后还是多多保持低调的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想归想,但安若宁口里也不闲着,笑道:“多谢众位姐姐妹妹关心,若宁原本身体就不好,连日来的长途跋涉还有些吃不消,刚才在外面等的气闷,所以心里就有些犯堵,没什么大碍的,只是小毛病!”
“小毛病也是大问题,以后若宁妹妹可得多注意啊!”曾雅竹看来是打定主意吃定安若宁了,连称呼都改了,“应该找个太医来看看!”
啊!安若宁愣了一下,这曾雅竹也太夸张了吧,这点小问题就要找个太医来看!看见周莲儿更加怨恨的眼神,连带又有好几个小姑娘都有些不满的表情,刚想拒绝,却又听见曾雅竹自顾自的说道:“等待会儿初选结束,我帮若宁找个太医吧!”
安若宁纳闷了,这曾雅竹干嘛对自己那么殷勤,自己跟她也不熟吧,但是碍于面子,迎着众人都变得嫉妒的眼神,她才勉强的点了点头。
随后,也没有人再主动同安若宁说话,她也乐得清静,看着这一群还没正式进宫的女孩,就已开始口舌之争,她不由得摇了摇头。
偷偷的看了眼坐在一旁微笑的曾雅竹,她仍是众人讨好的中心,安若宁有些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被她当靶使了,惹得众人的不喜自己,若是那样的话,她的心机还真是深沉,以后对她一定要小心些!
至于她说的那个什么初选,安若宁是不知道的,毕竟自己穿过来才两个月,不过安若宁也猜测是不是和那个“海选”差不多呢?
众人又在一起谈笑了一会儿,突然殿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几个小太监跑进殿来,脸色潮红,喘着粗气,众人的目光也立时被吸引了过去。
其中一个小太监喘了一口粗气,尖声道:“今日的初选要开始了,请众位官女随我来!”
熙熙攘攘的随着那几个小太监走出偏殿,又绕了好几个弯儿,安若宁才看见一个比自家大堂还打了五倍还有余的殿堂。
“进了堂殿,请各位官女都保持安静!”一个小太监又尖声道,原本还唧唧喳喳的女孩们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殿堂里已经站着了上百个高矮胖瘦不一的女孩,半垂着头,安若宁也没仔细看,见众人都低着头走进去,她也没敢出头张望。
待众秀女都站好,坐在堂上正中、头戴金饰、穿着庄重的一个二十五六的妇人站了起来,扫视着堂下的秀女们,面含怒气,道:“瞧瞧,都站得什么样儿!”
众人一惊,左右顾盼了一番后,连忙调整站姿,都按照自个儿觉得站的正确的姿势站好。安若宁也一样,就算没吃个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自己好歹是穿过来的。
安若宁学着前世在电视上见过那些所谓宫人的站法,低头半垂,挺胸收腹,双手搭握,微微上提,放于小腹前,双腿闭拢,脚尖藏于裙摆之下,站定便不动。
“哼!”堂上的妇人哼了一声,向左右使了个眼色,几个手拿戒尺的嬷嬷便阴着脸在秀女之间晃走,还是不时用手中的戒尺敲打那些站的歪扭的人。
安若宁大气不敢出,偶尔听见戒尺打得“啪”的一声,心中便一阵惊跳。这时,一个嬷嬷已走到安若宁的跟前站定,手中的戒尺一上一下在她眼皮底下晃动,扰得她是心烦意乱,不过幸好这个嬷嬷也只在安若宁跟前停留了一下会儿便注意到站在她旁边的女孩,长出一口气,安若宁知道,自己算是过了这一关了,这才发现,背上凉嗖嗖的,原来自己的内衣都已被冷汗湿透了。
“啪”“啪”,
突兀的声音响起,那个嬷嬷在旁边的女孩身上重打了几下,惊得安若宁刚松下的神经又立时紧绷了起来,直到看见那个嬷嬷的脚离开了视线,安若宁才长出了一口气。
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低低的呜咽声,安若宁侧目,微抬眼皮,才看清站在自己旁边的原来是孙佩云,此时她眼睛红红,想来刚才那个嬷嬷必然打得不轻,泪珠涟涟,却又不敢动手拭泪,心里不由为她难过了一番。
殿里几百人在那几个嬷嬷的监视下,一动不动站了差不快半个时辰,腿几乎都麻木了,那个坐在堂首的妇人轻抿了口茶,才再次开口道:“这是宫里,不是你们自个的家,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不懂宫里的规矩,还是趁早回家去!”
妇人美眸含威,扫视堂下一众秀女,见都乖巧的半低着头,嘴角微翘,又道:“今日是初选,要走的就是那些不懂规矩的人!”
一时间,殿里的众秀女都有些茫然,宫里的规矩,不是进宫后都要学的吗,这个嬷嬷是什么意思?
“今儿选的人今后三个月里都是要跟着本嬷嬷学习,像那些连站都站不好的,宫里的规矩不学也罢!”
此话一出,刚才挨过打的那些女孩,脸刷的都变得苍白,安若宁几乎都感觉到孙佩云颤抖的身体。
“刚才挨了打的,都走吧!”妇人的声音毫不留情。
殿里一片沉寂,没有人走出来!妇人眼睛甩开头,又坐下去,竟自顾自的喝起了茶。
那几个手拿戒尺的嬷嬷互看一眼,走进秀女群里,开始赶人!殿里呜咽声,拉扯声,求饶声,驱赶声,此起彼伏。安若宁心乱如麻,她想走,但她又不想走,翠云还等在宫外,她不能把自己又送进虎口,她这样回去只会让她和裴氏的处境更加艰难!
“安姐姐!”衣袖被人抓住,安若宁侧头,看见那张苍白布满泪水的脸庞,心里猛的一颤,但她却也在告诫自己不能心软。
安若宁摇了摇头,扯回衣角,就在这时,刚才那个嬷嬷已经走到了这儿,她看了安若宁一眼,一把推开孙佩云,道:“走吧!”
“嬷嬷,我我我……”孙佩云还想要乞求一番,哪知那个嬷嬷根本不给她机会,拖着她出了大殿。
安若宁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听见孙佩云挣扎的声音越来越远,心里不断提醒自己:我无能为力,我无能为力,我无能为力……
殿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只是原本有些拥挤的大殿,现在却空荡了许多。
“好了,终于清净了!”堂上的妇人感叹了一声,瞄着堂下已去了一半多的秀女,似无意间般问道:“鲁嬷嬷,还剩多少人!”
“是,回苏尚仪,还剩一百一十二人!”站在妇人旁边一位上了年龄的老嬷嬷答道,刚才只有她没有下来驱赶犯规的秀女。
“一百一十二?”苏尚仪眉头一皱,扫视着下面得众秀女,自言自语道:“还多了十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