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白国的人
不知道谁说过，能活着就是一种幸福。活着，不是想要炫耀幸福，而是告诉已经死去的人，什么是幸福。
奶奶说，那些在阳间阴魂不散的人，都是积攒着无数的怨气啊！在人间，他们生前都没有找到幸福，死了之后不甘心，所以不肯离去，执着地想要找到幸福。
可是，他们不明白，活着才是幸福。一旦死了，就没有幸福了。不是找不到，而是已经不存在了。
小花想，多好啊！至少庄生还活着，她还活着，卓识也还活着。能留着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有多少人想活着但是没有那份勇气啊！就譬如说庄生的那几个随从，同样都是遇袭，而且很明显还不是主要目标，但是怎么样呢？因为自己的身份，没有人会冒死救他；因为自己的职责，就要拼尽自己的全力；因为自己的出身，没有人会不遗余力地抢救他。
就算，他也一样还有还生的希望。
“庄生，你有没有好点？”想了半天，才注意到庄生疲惫的眼神。总觉得不安，明明是好意来看望他的，反而觉得自己是在打扰他。
“别担心，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看看你自己。要不要给你拿面镜子自己看看！”小花嘟着嘴，“都青成啥样了！”
庄生反而乐了，他说：“真好！你还愿意跟我开玩笑。”
“为什么不愿意？”小花抬起屁股，离庄生更近，“我们只不过解除婚约，又不是仇人！”
庄生微闭着眼睛，赞同道：“对！对对！我们不是仇人！”他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上方：“这次，还多亏了将军，否则，我可能…………”
小花没有打断他，是他自己说不下去的。
小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说不用客气吗？她凭什么这么说？救人的是卓越，又不是她？她和卓越明里是父女，是关系亲密的父女。暗地里，确实泾渭分明。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卓越确确实实做了很多事。
卓越救了庄生的命。卓越救了卓识的命。卓越救了她的命。
这些都是铁铮铮的事实，无论如何都磨灭不掉。也就是说，他们三人，无论如何都欠着他。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都已经无形之中给了他们无法摆脱的枷锁。
“庄生，是谁？是谁要杀你？”
问这个问题，只是觉得现在这个氛围有点奇怪，好像一提到卓越，情况就变了，谁也不多说一句，谁也不愿再提。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是这样。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白国的人！”
他微微吐出的四个字，就如晴天霹雳般激透了她。
浑身颤栗，她简直没办法控制自己。脑子里一团乱，也一团糟，好像有一只蚊子，一直萦绕在她耳边，不停地“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地叫着。
“你说谁？”好半天，她才稳住自己，利用残余的意识，整理出这么句话。
庄生也有些犹豫，他这么细心地人，就算在伤痛着，也还是能感觉到小花的异样。
“你说谁？”庄生半天不说话，小花真的以为先前是自己听错了。而她确实是希望自己听错了的，所以忍不住催促着。
“我说，是白国的人。”
如果小花手上有什么东西，比如说碗，现在肯定掉在地上，碎成一片片了。
好像已经死去的死水，无缘无故来了一阵风，倒是泛起了波澜，吹皱了一池春水。死了，还是活了，她完全分不清楚。
就像现在，她觉得自己一直活着，但是也总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个世界。
这个世界总是这么奇怪，给了她奇怪的经历，也给了她很多无法接受无法改变的东西。总是在她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就发生了一些她没办法解释的事情。
“你怎么了？”庄生本能地想要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无奈他忘记了一个事实。他在病着，哦，不，他在伤着。
小花却已经神游出去了。是的，神游了。
在听到那两个字白国。
怎么会觉得那么遥远啊！怎么会觉得那么不切实际啊！怎么就觉得是在做梦啊！
莫名地有些激动，她似乎忘了，她就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她的亲人，她的朋友，她的爱人，全部都在那里。他们一定是在等她，等太久了，所以来唤她回家了。
不止一次想过这两个字，即使这两个字与她原本的生活没有多大的干系。远离村，本就是为了避世而出现的地方，从实质上来说，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身体的主人，就是白国的。还有她的青山，也是去白国军队当兵的。
越想越激动，越想越激动。
能解吗
让步
只要在我眸中
曾有你芬芳的夏日
在我心中
永存一首真挚的诗
那么就这样忧伤以终老
也没有什么不好
小花忽然觉得自己满心满心的愧疚和自责感。
打从心底来说，她就是把自己当成了白国人，当成了白国的一份子。尽管，当初很清楚，远离村只是一个避世的地方，远离战场，远离纷争，实质上，并不属于哪一个国家。
但是，她的亲人来自白国。她的爱人在白国军队里。这要是放到现代，她就是军嫂了。
“庄生，你觉得好点没有？太医怎么说？”综合以上总总复杂的因素，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发抖，总觉得坐立难安。
庄生躺在那里，眼睛看着床顶，一言不发。
小花觉得心疼了，她更靠近庄生，忍不住抬起自己的手，摸上庄生那发青的脸。
也没有那么可怕，也没有那么恐怖啊！小花在心里说，怎么这么凉。透心的，凉。
摸着摸着，仿佛上瘾一般，倒是把庄生凉凉的脸颊给搓热了。
庄生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庄生一笑，小花紧绷着的神经就放松下来了。
“庄生……”小花的话还没说完，庄生就抢了她的话。
他说：“是中毒。”
小花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释怀了。早就在意料之中的，只不过听他自己说出来，她有些意外，这就是在意料之外的。
“知道是什么毒吗？能解吗？”其实这句话的重点是后半句，她主要想知道，能不能解。就算她在迷糊，哪些事重点哪些不是重点，她不会不知道。
庄生再一次沉默了，他似乎在回忆，也似乎在想事情。然后他动动嘴唇，气若游丝地说：“不知道。或许可以，或许，不能。”
最后的那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好比从冰窖里丢了一块砖，“刺啦”一声将冰砸裂，溅起很多水珠，溅到她的脸上，溅到她的眼睛里，模糊了她的视线，模糊了她的眼。
“庄生，别这么说！”小花只知道傻愣愣地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她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庄生，你要相信太医的医术是不是？还有啊！还有！还有卓越啊！卓越很厉害的，你看他救活了我，他还救活了卓识，所以他一定也能救活你的！！”
庄生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小花。好半天，他才吐出一句话：“哦。”听起来，语气里除了无奈以外，似乎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花自然也感觉到了一些奇怪的异常现象，但是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许久许久之后，她才终于明白庄生那怪异的眼神来自哪里。原来，当时，庄生是在说：那怎么一样呢？你和卓识是他的亲身子女啊！作为父亲救自己的孩子不是天经地义吗？
只可惜，当时小花并没有读懂，要是她懂了，她一定会告诉庄生，一定会这样说：不是的。卓婷和庄生，在卓越眼里还没有你庄生重要。
里面的各种因素，小花说不清，也没办法说清楚。但是至少，庄生不会如后来那般绝望。
人，心里有了信念，就会变得强大。
小花很后悔，当时自己并没有及时给庄生一个强大的信念，一颗及时的定心丸。
小花动动嘴，忽然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好像每次一提到卓越，气氛就变得很诡异。小花自己也解释不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祟还是其他的外部因素。
“公子，起来喝药了！”一阵大嗓门的声音穿透云海，顿时打破了屋内的僵局。
小花的魂魄登时也回归得差不多，心里还是一下烦躁。哪里来的野丫头，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没看大自家主人正在床上躺着吗？这大嗓门喊得是想吓唬谁啊！！
这要是在卓府，小花肯定把那人拎出来大骂一顿，不出这口气心里就不痛快！俗话说得好，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这再下去还得了？就庄生这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还能支撑得了多久？
“谁啊？嚷什么嚷！嚷什么嚷！！”小花站起身，气定神闲，又一副谁欠了她八百万的样子，拽了吧唧的。
庄生微微侧过头，想阻止她，说些什么。
小花却反而回过头来给他使了个眼色，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嘘————————————”
庄生有些无奈地仰起头，眨眨眼睛。
看到庄生那乖乖的样子，小花忽然有种成就感，不自觉就弯起嘴角笑了。
“卓小姐？！”那声音所体现的惊讶程度并不比刚才那一声吆喝来得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