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杨俊的独白（二）
明知相思苦，本想不相思。几番细思量，宁可相思苦。
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每次看到她的笑容，总是觉得别有深意。
仍然每次都制造意外，偶遇缘分。也许，我真的在自欺欺人，一直都是。
那一天，家里来了陌生的客人。一位女子，看上去很娴静。我曾经想过，如果我没有先遇见小花，那么我的人生会不会平凡许多，也幸福许多？
父亲找我谈话。他要说什么，其实我都清楚。
父亲的话里充满怒意：“你说什么？那个小孩子是什么东西？什么身份？”
我只是温和地笑笑。她什么都不是，只是盛开在我生命中的一朵鲜花而已。
“杨俊！你不要忘了，我们杨家的使命！”
“我不觉得，她和我们杨家有什么冲突！”我讨厌父亲说起这个，从小到大，都无比讨厌。
世道轮回，我不明白父亲为何总是执着于过去的辉煌。那些辉煌，离我太远。我也从来背负不起这样的使命。这种使命，明明就是和这个宁静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啊！
我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压抑，压得我顿时喘不过起来。
没过几天，父亲便病倒了。但是他不愿意见我，执意，至死不相见。
我心痛，父亲，你又何苦逼我？
那个女人又来了。她对着我悄然一笑，我只是愣愣地回应着。我不知道她和父亲说了什么，她出来的时候，对我欠欠身：“杨大哥，你进去吧！”
父亲似乎病得很重，看上去很憔悴，眼窝陷得很深。他只是动动眼珠，朝我瞄了一眼。
许久，“俊儿，你去送送吴姑娘吧！”
这是父亲几天来，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
一路上，两个人都保持沉默。这种安静，让我很不安，十分不安。
“杨大哥，你可不可以陪我去市集走走？”
我点点头。
街上人很多，我们之间一下子被隔得好远。我不喜欢喧闹，总觉得这种感觉太刻意，太困扰。
“公子，买个同心结送给心上人吧！”老板很会说话，我笑了一下，随即付了钱，小心地把同心结放在胸口。一回头，就看到吴青在对面，安静地对着我笑。
父亲的病越来越重了，一点儿也没有要好转的迹象。
大家都说：不如冲喜吧！
于情于理，我似乎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把自己封闭起来。我想囚禁自己，不让任何人闯进来。关上门，我的世界就只有我自己。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想想她。
我想了很多，我想不通，为何父亲与我的眼光如此不同？为何冲喜不能选择她？
我想，吴青是很好，真的很好。至少对我很好，对父亲很好。
可是，情之所钟，身不由己啊！
如果说，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那么我的后悔也许会少很多。
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走到这里，连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悠悠亮光透出来，我忍不住挪动了脚步。
窗户合得不紧，凑上去，里面一览无遗。
我觉得自己很卑劣，我鄙视我自己。我不知道原来我可以这样恬不知耻。
她正在沐浴，整个人浸在浴桶里。忽然，她站了起来。
我下意识想要回避。不经意的一瞥，却让我移不开眼神，我就像被施了魔法，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怎么回到家的，我不知道。我只觉得，我的世界轰然倒塌，所有的支撑点忽然消失了。。。
我知道父亲一直在跟我怄气，也不想见到我。但是今天，或许能改变什么。
“俊儿，你说什么？”父亲满脸的忧虑，忧虑中夹杂着呼之欲出的欣喜。
“你真的决定了？”
我点点头。
“太好！太好了！”父亲忽然哽咽，“俊儿……好孩子……”
心中不自觉涌起几丝酸楚，我就那么不争气地哭了。
“俊儿……爹不是逼你！可是你要看清楚，那个女孩子那么小，你会害了她害了自己的！就算她现在喜欢你，等她长大了，后悔怎么办？俊儿，到了那一天，你舍得吗？”
父亲就那么赤裸裸地掏空了我的心。是的，我就是在害怕，我怕自己不忍心，更怕自己会不舍！
父亲拍拍我的肩：“俊儿！忘了她吧！她不适合你！你们之间不过是小孩子开开玩笑，闹着玩的，当不得真！”
开玩笑吗？小花，你是开玩笑的吗？可我不是啊！那么我可不可以相信，你也没有开玩笑？
其实，我一直都坚信着。只是那一刻，我失去了坚信的勇气。我努力地告诉自己：她是在跟我开玩笑！那么笑过了，就算了！
“我只有一个条件，无论何时何地，杨家都不准伤害她！”
我那么悲哀地认为我牺牲了自己，我那么伟大地提出了这个条件。我想这是我唯一永远不会后悔的事。
我不想父亲多想，不想自己多想。我怕我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