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雪淞一时恍然。
那天，的确是9号，没错。
“在一起”应该就是所谓的“在一起”的意思吧？可是她要告诉自己做什么？自己又该说些什么呢？
如李睿所说，辛洛阳这样的好男人，如今已经不仅是传奇、简直就是传说了。就像顶级沉香木，其自身的千年奇香已是无价，加上已濒绝迹更是无市。他，当然是值得女孩们趋之若鹜的。
“嗯”。
就“嗯”而已？凌嘉有点吃惊，一时竟不知如何续下去。
其实雪淞只是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如何对答而已。但她天生如此，不知所措和若无其事几乎就是差不多的表情。
两人边聊边缓慢走着，一个出色的公关精英是不允许冷场的，凌嘉略微组织了一下措辞，“那天晚上，我已经下班了，在楼下发现辛总办公室旁边那间玩具室还亮着灯，灯光亮了灭，灭了又亮，我不放心，还是上去了一趟……”
她留神观察，雪淞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一双幽亮澄净的眼睛迷迷蒙蒙的，也不知道焦点在哪里。
“他是真的喜欢你”，凌嘉顿了顿，“不过，当初如果没有你，也许我们三年前就在一起了……”
雪淞继续无言地倾听。
凌嘉换了一种更有亲和力的语气，这样比较像聊天了，“我是他们低三届的学妹，刚进公司的时候，林总和科总都半天玩笑地追过我，那时候他们都还没结婚。而我一见钟情的是辛洛阳，不过他对我一直就那样，平平淡淡的，即使有关照也不会超过提携一个学妹的分寸。后来，他父母开始催他相亲，他不胜其烦，找我帮忙，跟他回家做过几次挡箭牌，他父母是那种很容易得到人尊敬的家长，对我印象也不错……可惜就在那段时间，他整个人突然就掉入了一种无法形容的亢奋当中，从林总他们口中隐约得知，是因为你”，凌嘉冲着雪淞笑笑，“他拒绝再相亲，我的转正机会就这样失去了！”
雪淞也回了个微笑，“真抱歉”。
“其实在那之前，他也有过女朋友，或者说在一起的亲密情侣”，她想了想，又强调，“就是住在一起的……”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雪淞。雪淞有点尴尬，这是辛洛阳的私事，而且这应该很正常吧？毕竟以他的年纪，若说是始终白纸一张，也有点强人所难。最关键的……凌嘉跟自己谈辛洛阳的感情史，这是什么情况？
“凌嘉，我很想知道，我到底能帮你什么忙，或者……”
“没什么，如果不是今天刚好遇见了，我也不会专程找你，不过就是看到你刚刚已经和那位……”她又用眼神瞟了瞟申墨交代的那家饭店，“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放弃辛洛阳了”。
“嗯，不过这是我的私事。另外，我祝福你们有新的开始，抱歉，我要吃饭了”。可不是，她已经开始胸闷、心慌、手抖了，上午彤彤偏要妈妈陪着，直到她睡了午觉，自己才脱身，早该吃午饭了。
“那天，他很痛苦，喝了不少酒，我希望，下次他不要把我当成别人”，凌嘉拉住雪淞，“所以，我很真诚地拜托你，别给他优柔反复和犹豫不决的机会”。
雪淞点点头，“抱歉，我真的要吃饭了”，不然，随时可能要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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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又是在快到她习惯睡觉的时间，辛洛阳发来了一条短信，雪淞很烦躁，没看内容就直接删除了。
明天就换号码，入睡前她提醒自己。
不过接下来几天，她又在忙着下一季的儿童剧剧本和彩排，这事……还是暂时放放吧。
然后，申墨带着彤彤飞美国了。
再然后，辛少青来了，好在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来粤城演出新创排的实景版《牡丹亭》。
演出地点在粤城一处新开发的文化街区，街区中央搭了一个完全复古的戏台，此次特别邀请了刚刚在全国戏剧艺术节上获奖的实景版《牡丹亭》来为街区做剪彩演出。
雪淞坐在第一排，上半场看得入神，下半场却一直在出神。
粤城一年四季高温湿热，何况这初夏时节，露天戏台上演员往往一折戏下来戏服里面的水衣已经湿透。
雪淞在每一折结束时都会跑到后台帮辛少青换水衣。
《惊梦》过后，她在后台看到了……辛洛阳。
他似乎是吃了一惊，雪淞也同样惊诧，二人相对无言。
雪淞一身白色长裙，手里抱着辛少青刚换下来的雪白的水衣，辛洛阳只觉得站在眼前的她，即使在这闷热天仍欺霜胜雪仿佛衣不胜寒，“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最近又失眠？”
雪淞定了定神，还是摇摇头，摆出一抹微笑，然后疾步走开。他也没有跟上来。
她是最喜欢辛少青版杜丽娘的，每次都看得庄周梦蝶般入戏。“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以前她最爱丽句频出的《游园》、《惊梦》，可今天她却第一次在看《离魂》时悲从中来。
以前她喜欢辛洛阳的眼睛，因为总可以感受到辛少青。今天看着台上的辛少青，眼前却总是有另一个人的影子：辛洛阳。
他刚才看起来面容瘦削了不少，眼神也有着以往不多见的沉郁。
他和凌嘉在一起吗？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来关心这个问题呢？
“世间何物似情浓，整一片断魂心痛”，从《离魂》第一句，雪淞眼睛里就开始蓄泪，直到最后一句重复吟唱的“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但愿那月落重生灯再红……”雪淞发现自己的眼泪就像两湾小溪一样，不知道流了多久。突然想起给彤彤念的连环画，“小溪，小溪，你要流到哪里去？”难道能流到另一个人的心里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