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君子坦荡 (1)
台下群丐，以及各路英豪，忽见申飞被徐公雁重创，跌落擂台，都不禁“呀”的一声。但这一“呀”声未落，又是“呀”的一声再起。
前一声，纯属人之自然，自发难禁，而后一声，却是无比惊讶，匪夷所思。只见即将落地的“周全”，忽然凭空自转，硬生生拔高三尺，一个空翻，奇迹般地站在了擂台上。身法之绝妙，姿态之优美，无不令人震惊。但落地之后，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显然受伤不轻。再看徐公雁，因力竭不复，双腿一软，向前倾倒，靠单掌支地，方勉强稳住身体，面如死灰，额头全是汗水。申飞见此，顾不得自身伤痛，忙奔到徐公雁面前。徐公雁抬起手臂，还想抵抗，但举到一半又软软地垂了下去，身子一晃，便要摔倒。申飞就势抓住他手腕，把他扶住，低声道：“我完全是为了赵大哥，相信我！”徐公雁困难地抬头看着申飞，眼神甚是复杂，嘴角动了动，刚想说些什么，却身子一软，昏了过去。这时，赵毅和宋金羽赶了上来，急忙查看徐公雁伤势。而后，两人把徐公雁扶下擂台去。赵毅满目怨恨地瞪了申飞一眼，但申飞正在吐纳运功，强压伤情，并未注意到。申飞呼吸吐纳，慢慢平复气血，渐入无我之境。体内真气登时自行运转，抚慰内腑伤处。片刻，疼痛之感已不觉了。程定山和成九风怎不知申飞已受重伤，这时上台叫阵，必多三分赢面。
但是申飞最后展示的一式轻功，不禁震煞二人，令二人心存怯意。而且，这二人之间也互相忌惮，生恐因战申飞浪费真气，反而输于后者。于是，两人个个假寐养神，稳如泰山，一副此事与我无关是样子。片刻，申飞暂压下腑中痛处，气血流畅。向程、成二人叫道：“两位长老，哪位先来赐教？”场中诸人无不看向两人，但二人闭目入定，浑然无觉。申飞再叫一遍，二人依旧没有上台的意思。此时，场中已纷纷议论开来，对着两人指指点点，皆有蔑视之色，不少帮中弟子亦感羞愧难当。申飞忽然微微一笑，向薛孟帆俯首道：“帮主明鉴，以我丐帮旧例，理应由两位长老较量之后，再向属下赐教。既然两位长老谁都不肯先向属下赐教，那么请帮主批准，先请两位长老进行比试，之后属下再向获胜的长老讨教。如此，对于两位长老以及属下，都是再公平不过的了。”对于申飞此等建议，于情于理，都无法驳回。薛孟帆摆一摆手道：“那就请两位‘成’长老先比试，周舵主休息。”本来该事须由徐公雁处理，但此时徐公雁已被宋金羽等送到了清净处修养，生死未卜，此间事情也自然由薛孟帆代办了。闻此安排，程定山和成九风皆为色变，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厚着脸皮跨上台来。
申飞顾不上偷乐，忙寻歇处疗伤去了。二人只是抱拳为礼，也不言语，便交起手来。此为丐帮的两名顶级内家高手比拼，形势立有不同。霎时间，掌风呼啸，闷雷滚滚，气势煞为惊人。间或有噼啪之声传出，竟是把脚下的木板踏折了。但名家一看便知，两人举手投足之间，皆有保留，似乎彼此十分忌惮。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两人依旧掌来脚往，酣战不休。只见程定山招招强攻，步步为营，掌风到处，成九风总要退避三分，不敢力敌，看势略占上风。但成九风退而有序，守护周全，一时难露败像。又过一刻，忽见三道白光自程定山右掌激射而出，分取成九风双目和人中，同时程定山双掌跟进，急攻成九风肋下腰间。成九风心知不敌，后仰挺腰，躲过梅花针，右手一抬，亦做投针状。程定山双掌已然近了，若待成九风银针射出，断难闪避，心叫不妙，慌忙闪避急退。不料，成九风只是虚晃一招，手间并无银针射出。程定山怒哼一声，再展攻势。这二人，人称“丐帮双针”，均是用暗器的行家，挥袖弹指之间，都可能制人于死地，令人防不胜防。此间交手，堪称棋逢对手，旗鼓相当。
程定山呼呼两掌，把成九风逼的退了一步，双手齐挥，立时打出六枚梅花针，分上下两路射到，同时展开双掌急冲而上。但见成九风向外跨了一步，挥掌击落下路三枚梅花针，又歪头让过上三枚梅花针，右手同时朝程定山一扬。程定山不敢托大，急忙闪避。那知，成九风今次仍是虚招，并未发针。程定山连着两次上当，登时恼羞成怒，狂风骤雨般激打出数十枚梅花针，并且夹杂着凛冽的掌风，威力不同凡响。成九风左跨右奔，上串下让，或闪避，或击落，忙的不亦乐乎，显然处于劣势。除了每每扬手之时，程定山不敢不闪之外，完全是被动挨打的局面。但他虽忙不乱，腾挪挥掌之际，依旧有条不紊，进退得当，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恰恰相反的，却是程定山一次又一次上当之后，直气的须发冒烟，怒不可揭，动作明显急躁起来。在程定山急攻之下，成九风终被逼至擂台边缘，险象环生。程定山见胜利在望，气焰更旺，急功心切，针如雨下，无休无止。突然，成九风双臂急挥，数十枚银针，急遽而出。银针在夕阳余辉之下，泛着淡绿光芒，竟是浸了毒药。梅花针虽快，却不及银针速疾。程定山心浮气躁，疏于防范，待要闪时，已然身中数针，全身痛麻，立时抽搐倒地。
成九风发针之后，却也未能全身而退，左臂中了三针，紫黑之气登时在肌肤之内扩散。成九风慌忙封了肩胛诸穴，抵制毒气蔓延，额头不觉已浸出汗水来。生死关头，薛孟帆忙道：“此局成九风长老胜出，两位长老快拿出解药来服用，莫伤了自己兄弟。”程定山中毒过深，已然无法动弹。成九风先拿出解药给程定山服下，这才从他怀中拿出解药，给自己服用。薛孟帆道：“成长老刚刚比试完毕，依规矩，休息一刻钟，再行比试。”却说申飞借程成二人比武之际，入定打坐，以自由之气疗治伤处，竟然效果奇佳，事半功倍，不觉好了大半。现觉气血通畅，心胸疏朗，足可一战。于是，长身一跃，轻飘飘落在擂台上。众人见申飞身体健朗，完全没有受过伤的样子，倍感惊疑。再看看脸色惨白的成九风，高下不比自分。顿时，台下对“周全”本人纷纷议论开来。本来成九风还有一刻钟的时间，聊以慰伤，但见了申飞模样，登时骇然失色，惊慌不已，无论如何也无法静坐疗伤，脸色更加难看。一刻钟瞬间即到，申飞向成九风行礼道：“请成长老赐教。”成九风脸色十分难看，道一声“请”字，却迟迟不肯出招。倒是申飞倏然发难，强攻过去。
不待申飞到达身前一丈之内，成九风双臂一挥，数十枚银针泛着淡绿光芒向申飞急射而来，来势飞快，眨眼已到面前。只见申飞不慌不忙，抬手在空中连抓了数下，光芒登时尽去。成九风大骇，两手齐施，又弹出一阵绿芒。这无数银针看似同时打出，但成九风左臂的动作却明显慢于右臂。待绿芒到达眼前，申飞如法炮制，又尽数收了去。成九风脸色由白转青，将一双手转如车轮，激射出一道又一道的绿芒。这些绿芒不禁笼罩了数处要穴，而且任你如何闪避都不能完全逃脱它的危害。如此密集广布的暗器，任谁都不敢轻窥，在场之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见申飞处变不惊，运起双臂，竟似幻化出无数双手一般，纷纷向绿芒处抓去，速度之快，令人难以信目。一波针雨被收，又是一波针雨降至。申飞犹如一尊千手观音，将银针尽数收在袖袍之中，惊人而不惊险，紧张而不忙乱，谈不上悠闲，却也不显的忙碌。成九风反倒两手碌碌，繁忙不已。
银针仿佛无穷无尽似的，不断自他的指缝间弹出，汗水也好象永无休止一般，不停从他的额头滴落。突然，一面绿芒从申飞的手中洒出，几乎把成九风完全罩在其中。成九风打出的银针，与之相比，简直不能同日而语。众人还未弄清楚这是怎么一会事时，成九风已痛的满地打滚，杀猪般嚎叫不止，其状惨不忍睹。成九风中了自己银针的毒，多少有些抗性，而且申飞故意避开了他周身要穴，是以令他痛不欲生，却不能昏死过去。薛孟帆见状，忙叫道：“快给成长老拿解药。”申飞却未立即动手，心道：“堂堂丐帮长老竟然使用如此狠毒的毒药，其心可诛。今日我便要你多尝一尝，自己毒药的滋味，以做惩戒。”申飞看着成九风疼的满地打滚，却视若无睹，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引得台下众人费解，无不对他恶语相向，只道他与成九风素有仇怨，以此报复。待成九风的弟子给他吃解药时，他已痛的抽搐为一团，奄奄一息。
薛孟帆见无生命之险，于是宣布大会中止，翌日午时，进行易主大会的最后两场比试。本来易主大会的最后一日，是丐帮帮主与群丐中决出的获胜者单场比试，但由于薛孟帆同意赵毅最后出战，所以这最后一日，还需两场才能结束。申飞由大孝分舵的众丐簇拥而回，气氛异常热烈，颇有已夺得帮主归的意思。无数弟子上前恭维道贺，申飞一一应承，生恐被揭了底细。好容易庆贺完毕，各自回地休息，申飞这才长长吁了口气。找一个偏僻的地方，收心敛神，入定疗伤。虽然伤处已不觉冷痛，但是这伤是在真气外调他用时所受，伤及了内脏，着实严重，若无十天半月，恐怕难以痊愈。他在战成九风时，之所以能表现无事，还是因他体内真气特异，能够自行疗治伤痛，无需随意运气，身体的问题根本不用他主观在意。就好比一般人皮肤擦伤的小问题，不用关心，就能自动愈合一样，只是申飞修炼多年，真气成型，能够疗养大一些的伤痛罢了。午夜时分，群丐皆已睡熟，万籁俱寂。
忽闻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向此而来，申飞立时寻声望去。正当圆月高挂，恰见一个乞丐向他招手。申飞看其形态，不是柳嫣芷是谁，于是莞尔一笑，蹑足跟了出去。不知为何，申飞心中忽然产生一股暖意。也许是今日徐公雁的行为令他心寒，内心有些落寞。此时看到一个仍然可以相信他的人，难免产生亲近之感。两人弯过几道山坳，来到一片密林当中。柳嫣芷忽然拜倒道：“逍遥派传人果然名不虚传，令小妹大开眼界，佩服，佩服！”申飞笑道：“小生无状，在南佛高徒面前献丑，失礼，失礼！”旋踵两人都是哈哈一笑。并肩坐下后，柳嫣芷道：“单是最后一记暗器手法，小妹就自愧不如。试想当今武林，除了逍遥派，还有那一派有如此快的身手呢？”经她一点，申飞登时叫道：“糟糕！逍遥派武功独树一帜，完全异于其他门派。今日，我虽然尽量不显露逍遥派武功，但毕竟百密一疏。师妹能有此言，相信其他人也会有此猜测。更何况，宋晨曾经见过我出手。若让他追究起来，此事怕有麻烦。
尤其让我担心的，乃是徐爷爷苏醒之后，将此事说破。不知，周全现在是否被人发现了？“柳嫣芷道：”我刚去看过，放心好了。“申飞想了想，道：”师妹能否把我变成我大哥赵毅的模样？“柳嫣芷不解道：”你意如何？“申飞道：”我感觉明日总不能顺顺利利，不如我现在就以我大哥的身份去见乔浩天和司空颖两人，争的他两人的支持后，即便明日有变，我被人拆穿或者败给薛孟帆，那时有乔浩天和司空颖辅助，相信也能让大哥当上丐帮帮主。“柳嫣芷盯着申飞看了一会，撇了撇嘴唇道：”这事用不着你心了，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我看见你大哥去找过他们，宋晨也见过了。你大哥有展大侠和华山四老帮忙，不用你费心。现在需要关心的，倒是你自己。如今江湖上，无不想拿你显功。我们此计，只能瞒着一时，一旦被人拆穿，你将成为众矢之的，身陷险境，那时你该如何脱身呢？“申飞道：”强敌虽多，但要留住我，我想也没那么容易吧。“顿了顿，叹道：”看来丐帮果然是四分五裂了，个个都被人收买了，就连大哥也要仰仗他们的威势。
“柳嫣芷道：”你今晚要小心了！你大哥找过乔浩天以后，我见乔浩天秘密召见了两个人，我觉得他要对你不利。“申飞点头道：”乔浩天收买的人已经被我打败了，现在大哥依附他，他自然要设法助我大哥当上帮主了。“当即喜道：”那样正好，这是殊途而同归了。“当下他把对丐帮中被人收买情况的猜测，与柳嫣芷说了。听完之后，柳嫣芷叹道：“我只道武林中太太平平的，那想到中间还有这许多争权夺势的勾当。”她忽然有些不放心道：“如你所说不错，乔浩天自然会支持你大哥当帮主，但不知司空颖和宋晨会支持那一个了。”申飞道：“以我之见，他们不过是利益关系。只要我大哥诚意依附他们，他们就会做两手准备，到时哪一个有利，就支持哪一个。”柳嫣芷道：“如此看来，你大哥得到了乔浩天和司空颖的支持，即便明日你和你大哥都输给薛孟帆，你大哥也有机会坐上帮主之位了。”申飞不解道：“此话怎将？”柳嫣道：“我听师父说，丐帮易主大会虽然是以武选人，但最终还要以德定帮主。如今是徐长老掌握着大权，只要乔浩天和司空颖点头，薛孟帆赢了也无济于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