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妖界，委实透露了些……呃，新奇。
在我面前的该是株巨型冬青树，好端端枝桠却被剪作了锯齿型，上面坠了些我从未见过的毛茸茸的布偶，我辨认许久方看出其中一条线状的蛇，只那只蛇端得温顺了些，没有丝毫骇人的气势不说，还生出了两只可爱的小虎牙作盈盈状。兔儿却是感兴趣得很，此刻正趴在冬青的某条枝干，早已是“树深不知处”了。
我同陵痴立树前许久。从前倒是研读过些奇门遁甲一类的书籍，我对破阵之术还算略知一二，只苦于这妖界入口端得是另类了些，苦苦思索不得其要领。陵半晌没吱声，这倒是有些不正常。同他结识也有四年，却从未遭遇过他呆若木鸡、束手无策的时候。此刻却见他眉间郁结似乎很是矛盾，数次张口预言却又悻悻咽下话端，一举一动委实引人遐思。
他的喉结又滚动了一下，终是抿了薄唇闷闷不言，一张俊脸上除去一贯的淡漠竟显得有些无奈。
“唔，怎么了？”
他飞快抬了眼瞥我一眼，淡淡道：“我知晓进入妖界的方法。”
“嗳？那你还愣着这么久！”我嗔他，“那我们快进去啊，我这便叫兔儿下来。”
“等等，”陵的脸上不自觉飞过一抹赧色，“等门开了叫他不迟。”
“你……”我料想当中有些猫腻，“是不是这入内之法有些……特殊？”
陵额角的青筋微不可查地抖了一抖，静默权衡了许久，终是用一贯正经的语调道：“妖王规定，凡是比他高的男子入内均要化为女身……”
“啊？”惊愕之余我止不住便开始幻想，这一想……咯咯，哈哈，我慌忙中忙掩了口强忍住笑意，唔，若是陵化作女身，若是他穿了罗裙打上腮红……啧啧，北方有佳人，倾国又倾城嗳……若是再搭上这副冷面，当真就是个冷艳无双的冰山美人了。
世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用在兔儿和尚未谋面的妖王身上，端得是一分不假。
陵见我这样的反应，脸色似乎更加白了一分，“我定是要陪着你们进去的，妖王虽举止出格些，城府却极深。”语气仍旧一本正经且冷冷，却叫我嗅出些视死如归的味道来。唔，他这般一说，我倒再不好取笑于他了。
“可有其他法子？”我平复了许久方能淡然地问出一句来。
“硬闯。”
“我们此次来是替兔儿寻亲，硬闯终归不好。”我惋惜道，“陵，只好委屈你化了女身了，糊弄进去后便换回来，可好？只有我同兔儿知晓，我们又断然不会说出去。”
陵低头默默，似乎很是挣扎了一番。
其实我的心情也是复杂。一方面怨妖王这要求委实刁钻了些，一方面却又止不住想瞧上一瞧某人的……唔，我顿时觉得自己太没有立场与道德，此刻想来似乎方才那句劝慰也是带着些私心的。我索性不作他想，假意抬头去数那冬青的叶子。
陵半晌抬头道：“好。”
此语一出他已捏了个诀化作女身，真正是言出必行。我淡漠又紧张地瞟了一眼，却发现方才的胡思乱想委实是自作多情，陵这女身诚然高明，丝毫瞧不出滑稽不说，竟自有一番别样气质，我瞧了后竟有些移不开目。
唔，看来上天造物真的是有失偏颇的。男子扮作女子也能到这个境地，真正叫我等女子汗颜。
我忙唤兔儿下来。陵此刻似乎已经适应了这副扮相，竟没有瞧出分毫的不自然。
“爹爹呢？”兔儿下来后便问。
我朝他使了个眼色，“喏。”
兔儿朝“陵”瞟了一眼，“娘亲莫要开玩笑了。那女人虽然模样还凑合，却还比不上你从前的样子呢，爹爹如何会瞧得上她。你莫要见到个不错的姑娘便吃那陈年老醋，女人的脑子便是在这里吃了些亏，想当年……”
“啊？”兔儿犹自没有停下的意思，我却委实惊了一惊。陵这般样貌放到溥朝便是绝色，竟有比这还美的女子？若是有，做什么又同我扯上关系？而且还是从前……
“走吧。”陵却拉过我同兔儿，一手一个也不解释一句，一副熟门熟路。
“嗳？”耳边传来兔儿的惊呼，可见他这才反应过来，“爹爹，哎呀，竟是爹爹！爹爹这般打扮倒比穿着黑袍子好，兔儿好生喜欢呀！”
陵脚步一顿，终是没有发作，只是狠狠捏紧了我的手走得更快。唔，他同兔儿闹别扭，却偏生要将脾气发在我身上。不过话说回来，倒也只有在我面前他才会显出些不一般的表情，似乎一旦来了旁人，有时甚至包括兔儿在内，他都是淡然超脱得很。
想到这我竟有些不自觉的满足，于是又在他手心狠狠挠了一挠。
我们绕着那株冬青足足绕了十圈，而后停住，面朝冬青立定。
“妖王美，妖王俏，我等皆为其风姿拜倒。”没曾想这句竟是所谓“通关密语”，我的心脏着实又撼了一撼。只陵说这句时口气委实怪异了些，不屑之余竟叫我听出些咬牙切齿。唔，碰上兔儿这一对父子，倒也真正叫人头疼呀。
那树身豁的裂了个口子，当中散发出些绿莹莹的光来。兔儿见了便不干了，“唔，这光这样碜人，里头定有些恶心的东西，我不进去了，不进去了。”
陵闷闷道：“怕了？”
“没……没有。”兔儿哆嗦道：“只是你不知那老兔子脾性，他有时候的想法……”
“不怕就是了。”陵板起张嫩得掐出水来的俏脸，活脱一个怨妇模样，闷声不吭便将我俩拉了进去。
“哎呀……”兔儿的尖叫不绝于耳，“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全是胡萝卜，哎呀全是胡萝卜做的哎，这老兔子当真富足，当真会享受，当真饱暖思*……”
我同陵索性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一个脂粉气甚重的男妖轻移莲步过来，“王知道三位来了，吩咐人家在这里候着呢。”一边说一边翘起了兰花指。
我同陵交换一个眼神，唔，妖界，当真叫我开眼。
那粉面男子却又朝陵道：“王说了，不喜有人比他好看，他嘱咐你还是变作原来的样子好，否则就不让进内殿。”
好看？我讶异。哪里有男子要和别人比好看的。再说陵已经化作女子，又是碍着妖王哪条道了？
陵八成是求之不得，速化回了真身，一边使了个传音术朝我道：“莫奇怪，你见着妖王便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