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回马枪
磁州帅府行辕，元帅赵构筹措不定地在大堂之内踱着步，八仙桌案旁，副元帅黄潜善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苦着脸一言不发，这时，一名校尉跑了进来，面色稍显惊慌地禀报道：“元帅，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难道是金人破城了？”赵构和黄潜善都吓得面色惨白，那校尉连忙纠正道：“回禀元帅！金人的进攻已经被林御史等人打压下去！”赵构闻言长舒了口气，接着又问道：“那还有什么大事？快快报与本帅！”
校尉微微瞄了一眼黄潜善，这才支支吾吾地对赵构说道：“元帅！居民又暴乱了！”
“乱！乱！整天在那穷折腾！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赵构气的脸色惨白，大气直喘地问道。校尉连忙回道：“还是、还是要求正法副元帅的事情！”
还未等赵构开口，那边黄潜善本人已经愤愤地站了起来，底气很足地厉声喝道：“那些大胆刁民，整日琢磨着本副帅这颗项上人头！真是大逆不道！还不快去都给本副帅拿下，有多少砍多少！实在不行就......”
那校尉听到这个扫把星这话立即就打了寒战，看向赵构哀求道：“元帅，万万使不得啊！别说是砍一个，就算是咱们的人跟这些百姓出言不逊，都会被毒打一顿！”
赵构闻言不禁眉头紧蹙，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儿？”
“回禀元帅，这次牵扯到了厢军大营，那些百姓有了几万两营军士撑腰，现在正在大门外叫喊，还放出消息今日一定要将黄副元帅就地正法，否则......”校尉连说下去的胆量都没有了，赵构面颊一阵红一阵白地吼道：“否则那些刁民要怎样？”
“否则左右两营就要公然哗变！反了！”此话一出，赵构像受了一击晴天霹雳一样心中一惊，身子一软，瘫坐在了座椅之上，黄潜善更是没了底气，这左右两营的人马少说也有七八万，若是公然哗变，自己带来的那一千多名护卫肯定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左右、两营，反了？”赵构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道，这时，又有一名校尉快步走了进来，躬身对赵构拜道：“启禀元帅，左营参事郎崔俊臣崔大人和将兵参将官王阳率着五百多名左营官兵前来为民请愿，声讨黄副帅了！”
正说话间，两队全副武装的左营兵士轰然冲进堂来，在正堂左右两边站好，赵构不由得心中一惊，紧接着就见崔俊臣与王阳已经迈着阔步杀气腾腾地走了进来。
“崔参事，这是做什么？”赵构见状连忙挣扎着起身问道，崔俊臣对赵构倒是恭敬，抱拳施礼道：“回禀元帅！现如今金人未退，城中又有上万百姓暴乱，究其因由，都是这位副元帅做的好事！所以今日俊臣为定军心，不得不率人缉拿黄大人，将其正法，已定军民之心！”
赵构当然知道这次的所谓暴乱都是厢军从中作梗，目标更是一目了然，那就是那位副帅黄潜善，但他却不知道，这次事件的筹划者竟是远在磁州之外的文子逸，还有那位自己最信任的，这两日一直都在城头之上奋勇杀敌的林园。
面对大规模哗变，若是太平盛世，还可从各地征调精兵破之，但现在连国都没有了，各路总兵人人自危，上哪去弄那些精兵，更何况这磁州厢军是自己的本钱，连这支军队都散了，自己还拿什么去建功立业，赵构左思右忖，心里开始慢慢萌生了一个舍鱼取熊掌的对策。
拿两营生死做赌注，就是想除掉一个碍手碍脚的绊脚石，崔俊臣心中也有些不托底，甚至还在思考着文子逸这一招的可行度！但此时见赵构的眼神中似乎有些许动容，崔俊臣不禁心中狂喜，冷冷地对身边的王阳使了个眼色，王阳点头应诺，紧接着便带着十多名兵士径直上的前去，不容分说，将黄潜善捆了个结实，“元帅救我！元帅救我啊！”一阵刺耳的哀号传到赵构的耳中。
赵构心意已经慢慢敲定，被崔俊臣这一招霸王硬上弓一激，这位元帅也就只有点头允诺了，但因为不满崔俊臣等人犯上的行径，赵构又补了一句：“那若是本帅交出这副元帅，你的磁州右营就能将金人击退吗？若是不能，到时候就休怪本王不讲情面！”
崔俊臣淡淡一笑，欠身回道：“崔某愿以这项上人头担保！”
黄潜善一见赵构都不帮自己，反而拿自己的脑袋何别人谈条件，心中又惊又气，最后竟然气急败坏地盯着赵构的鼻梁骨大骂着开了口：“原来如此！赵构，原来是你要陷害本官！潜善死不瞑目！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崔俊臣一见这个老鸭将怨恨指向了间接地元帅，心中不禁暗笑，这正是个让他们关系彻底破裂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下个店了，崔俊臣寻思着，厉声对黄潜善吼道：“老贼休得放肆，当面毁谤元帅，罪不容诛！压下去！”
崔俊臣见捆好了黄潜善，便假意躬身向赵构请示：“元帅，这厮蛊惑元帅，动摇军心，所作所为罪不容诛，现已拿下，请元帅发落！”
赵构不禁发出一丝苦笑，心中寻思道：早就知道你崔俊臣伶牙俐齿，为人心狠手辣，且诡计多端，现在一看，还真是如此，本王都已经默许了，你却还是一棒子将我敲死！好，反正事已至此，本王就配合你！极力配合你还不成吗！
“就由着将士和百姓的心愿吧！”赵构说完转身走进了内堂。
崔俊臣见赵构那边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了，便对押解黄潜善的兵士令道：“拖出去！”兵士不敢怠慢，说实话，现在磁州厢营上下乃至磁州百姓，个个都有生吞了这位副元帅的心思。
“赵构，黄某看错了你！听信奸人谗言就要正法本副帅，我看你是图谋不轨！真小人！”黄潜善正在做临死前的进行演讲，却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的措手不及。
“副元帅就别再怨天怨地了！谁是真小人，谁是伪君子难道大人你不会不知道吧？”紧接着，黄潜善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月前被自己亲自送走的文知州竟然活生生地站在了自己面前，黄潜善睁大了眼睛，夸张地看着文子逸，半天说不出话来。
文子逸已经换回了那身知州袍服，身后温阳等人一个不少地紧随其后，黄潜善半晌才膛目结舌地支吾道：“原来是你，是你要对本官不利！”这位黄副帅显然是被文知州的这一记回马枪杀了个措手不及。
文子逸闻言淡淡地说道：“副帅大人，别再演戏了，把自己弄得像个忠臣一样，到最后还不是要落得尸首分家，骂名千古！谁不知满脑子坏水的就是你！若是嫌死的不够明白，那我就提醒你一下！”
文子逸说完忽然脸色一沉，厉声质问道：“我且问你，这金人顺利渡过黄河口，如今兵围我磁州城下，险些造成磁州陷落，是不是你的杰作？黄大人，你今日是死有余辜，就算是没有文某，你也难逃天谴！”
“你......”文子逸看也不看黄潜善一眼，转身问身边的崔俊臣道：“元帅和御史可在堂中？”
“林大人正在城头修复断壁，元帅还在房中！”
“那就好！”文子逸说完引着身后众人向正堂走去。
“崔参事，咱们是不是把这个狗官拉去菜市口？”
崔俊臣看了看彻底没了底气的黄潜善，未免夜长梦多，便开口道：“不必了，拖出辕门之外立即枭首！”
......
副元帅眼看就要没了，赵构的心中真是越来越慌乱，不觉间便联想到了那位进京就任，但却了无音信、生死未卜的文知州来，左右两营是他的娘家，今日若是他在，也就不会出现今日全城百姓与两营厢军一同逼杀副元帅的这一幕了，心中烦闷，若是不说出来实在难受，“子逸啊，你这两营的官兵怎么就这么难管？要是你现在能出现在本王面前，本王一定将你牢牢锁住，再也不让你四处乱跑了！”赵构哪里知道自己今年福星高照，想什么来什么，就这么一声长叹，文子逸竟然真的就回来了。
“元帅不必忧虑，子逸回来了！”一个声音从外边传来，这可把赵构给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蛋，那叫个钻心痛啊!
赵构连忙起身，正要出去看个究竟，文子逸等人已经走了进来。
“子逸！”赵构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快步迎了上来，一把握住文子逸的双手颤声说道：“你回来就好了，你回来就好了！”
“元帅这是？”文子逸假作不明就里地问道，赵构叹息着将今日所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讲了一遍，文子逸虽然心中欢喜，但送佛送到西，这戏还得继续演下去，想到这儿，文子逸佯作惊愕地问道：“还有这种事？元帅，左右两营聚众闹事，子逸难辞其咎！......”
“子逸兄，就别再说这些了，黄副帅刚刚被你的把兄弟带走，为今当务之急还是快些把黄大人接回来吧！”赵构不甚焦急地埋怨着，文子逸此时倒是很迅速，很果断，约摸着依照崔俊臣的性格，现在那位黄元帅可能已经魂归西去了，就见他对身边众位兄弟喝令道：“还不快去阻止俊臣！”
一众兄弟刚要来到门口，便不再向外跑了，因为他们分明看到在行辕门口，崔俊臣轻轻关上了行辕大门，接着传来一阵清脆的断骨声，行辕大门再打开时，崔俊臣已经秉着令牌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一名校尉手中端着一只托盘，可想而知那盘中到底载的是什么。
文子逸救援的速度很快，但却没有崔俊臣的速度快，温阳等人连个“刀下留人”都还没有喊出来，那位黄元帅的首级便已经跌落在地。
进了正堂，崔俊臣一副追命判官的架势，板着个脸对赵构行礼道：“元帅！奸贼黄潜善已经伏诛！首级献上，请元帅阅看！”
开什么玩笑，那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谁敢去看，看上一眼，恐怕这半月之内都甭想好吃好睡！赵构连忙掩住口鼻，文子逸见状连忙躬身拜道：“元帅节哀！”赵构心道：就算不节哀又能怎样？本想着能借你的手阻止这位仁兄，谁知道你快你的结拜兄弟鬼才崔参事的速度比你还该快！
黄潜善那副死相着实的难看，赵构也懒得多看一眼，便挥挥手叹道：“下去吧，好好埋了，妥善安置一下！唉，看来这副元帅是大限已到！”
文子逸闻言拼命用忍住笑声，并用手抵住口鼻，假意轻咳几声，崔俊臣来到自己身边之时，文子逸低声说道：“够速度！做得利落！”崔俊臣淡笑一下，为防别人生疑，便快步走了出去。
赵构这次真的就丢了魂，呆呆地坐在座椅上半晌说不出个话来，文子逸见状上前快慰道：“元帅不必再为黄元帅叹息，副帅这一死，磁州军民两心必定重裂复合！这样说来，副元帅的功劳可真是不小啊！”
“好了，本帅不再去想便是，子逸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把狗头吹成了圣物，真是着实厉害！”
“哈哈，子逸这番话其实就是想让元帅开心些，现在目的达到了，就要介入正题了！”文子逸说完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正色地对赵构说道：“元帅，我适才听后城守卒所讲，金人区区两万之中，竟然将我磁州厢军八万多人困在这城中，不知可有此事？”
“唉，不瞒文知州！这仗打得真是窝囊！自从那日金人兵至李固渡，黄潜善一言坚持以求和为重，贻误了战机，后来又接连唱出击杀违令火箭手、紧闭城门遣使求和这几处烂戏之后，军中将佐大都寒了心，军心自此溃散不合！文知州可能还不知道，现在在城上的就只有林御史和右营负责内城巡视的那一万二线多人马！”
文子逸听闻大为不解，疑惑地看向赵构，就见这位满腹委屈的堂堂大元帅竟然哭笑不得地说道：“你的那些部下，唉，脾气比倔驴还臭！我几次三番去请，都吃了闭门羹！”
此话一出，文子逸可真是有些动怒了，翟杰他们也太不像话了，不给主帅面子也就算了，最后居然让林大人一个文弱书生拿着大刀甩开膀子去城上驻守，甚至和金人厮杀，真是老鼠扯着猫鼻子——作过头了！
“元帅放心！卑职这就去教训那些视磁州危亡如同儿戏的不肖将佐！明日一早，定会亲自出城攻敌！”文子逸说着退出了帅帐行辕，带着温阳等人直直地向磁州厢军大营走去。
徐韵和温阳等人看着文子逸的脸色不太好，都开始为翟杰、崔俊虎等人捏起了冷汗。
（PS：今日两章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