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她终于走了!”
花嬷嬷走后,一声低叹在房里响起,尽管房外人来人往,繁华嚣嚣,但是……因为这个声音太清脆、太动人,竟盖过了所有喧嚣,让屋里的人听了个分明。
这个舞娘的声音还真是好听啊!这是贾纯的第一反应,然后她瞧清了她的容貌,复又感慨:原来这青楼还有这等清秀佳人,看惯了这楼里的浓妆艳抹,偶尔看看清汤小菜却原来是这番别有滋味啊!
原来人都是会审美疲劳的,再美的东西看久了都会生厌,而偶尔换换口味、换换视角即使再平凡的东西都是珍宝。这样想着,也就能理解为什么在N年后的人们总是提倡什么“返璞归真”了。真是不甚唏嘘啊,不甚唏嘘。
“不知两位公子该如何称呼?”见他们都是愣愣的,身材娇小的黄衣姑娘倒是先开口了。
“额……这位是在下的朋友尹少爷……”
一般人都会在美女前先大大发发地介绍自己,然后顺带把一同前来的友人简略介绍一下。咱们的贾大小姐倒是先把正在哀怨地用袖子擦拭水渍的甄三少推到了前方,不是她大方,而是……她还没想好该用什么名字,打死她都不说自己叫“甲醇”!但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件小小小小,比芝麻还小的事,竟然帮她招来了一朵极度难缠的桃花。
“真过瘾,不要傻愣着,跟人问好。”见甄崞尹只顾着径自打理脸上的水渍,有一瞬间的尴尬在房里漫延,于是,贾大小姐只好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在他耳边道。
在翩翩眼中,她见到那个娇小温柔,又风liu倜傥的公子对着自己柔情一笑,然后在那个被他推到前边的高个子耳边说着什么,像是在轻斥。接着,他又回头向自己看来,那眼神,柔得像是能掐出水似的,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的眼神能够如此摄人心魄的!
于是,脸红红,心跳跳,翩翩不知道那个尹少爷在小公子的威逼之下说了些什么,她的眼神自此再也没有离开过贾纯。
“那公子您该怎么称呼呢?”翩翩低头,绞着水袖,一副无限娇羞的模样。
这姑娘真是清纯至极啊!在心底深深地赞叹了一声,贾纯便脱口而出:“清纯……”
霎时,娇笑在翩翩脸上凝住,红衣女子夸张地抖了几下,就连原本仍在认真擦着脸上的水渍的甄崞尹,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清……清纯?”翩翩愣愣地开口,思绪已经从灵魂抽离,纯粹只是重复贾纯的话。
“哈哈哈……”干笑了几声,贾纯在心底暗骂了几句自己白痴,又接口道,“不要误会,是倾国倾城的倾,淳朴的淳。不瞒姑娘说,在下对这个名字也不满许久,但是毕竟这姓名乃父母所赐,为人子女的也不好多有怨言……”
“原来是倾淳啊!真是好名字!没想到公子,人俊,心更俊……”释然一笑,翩翩眼里的爱慕染得更加深沉,只是贾大小姐还在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够快,没有注意到那一道火辣辣的视线。倒是在她身边的甄崞尹像是站得累了,拉了她一把,双双坐在地上。
贾纯这才回过神来,悻悻地笑道:“两位姑娘请坐请坐,小心站累了。”
“不了,既然来了就让我们为两位公子表演一番吧。”含情脉脉地看着贾纯,翩翩直想把自己的一腔少女春qing通过自己的歌声、舞姿传达给对面的小冤家。
“那好吧,两位姑娘尽管表演自己最拿手的节目吧……我和尹兄今日真是有福了。”咦?翩翩干嘛这么看着她?眼睛眨那么频繁,不会是眼部抽筋不好意思说吧?低头,她还是不要看她吧,女孩子家家被人发现自己的隐疾总会害羞的。
“好,那我们就献丑了。”嘻,这倾淳公子还真是清纯啊,这么就害羞了,还低下头了呢~!
只见,翩翩水袖一甩,但是她身后的人却没有反应。
咦?怎么这个红衣姑娘一直就像是在躲着他们似的?这会儿她不会是要罢演吧?
翩翩见状,心里恼火,只见她对着贾纯他们歉然一笑。接着转头,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而这个眼色让那个红衣女子顿时僵直了身体。但是,像是迫于某种压力,半晌之后,红衣女子用宽袖半掩容貌,缓缓走上前来。
接着,歌声起,朗如珠玉,恍若天籁。翩翩边舞边唱,而那红衣女子只管配舞。一黄一红两条身影在绕梁之音中盘旋,缠绕……开始的动作,像是俯身,又像是仰望;像是来、又像是往。是那样的雍容不迫,又是那么不已的惆怅,实难用语言来形象。接着舞下去,像是飞翔,又像步行;像是辣立,又像斜倾。不经意的动作也决不失法度,手眼身法都应着歌声的节奏,纤细的罗衣从风飘舞,缭绕的长袖左右交横。络绎不绝的姿态飞舞散开,曲折的身段手脚合并。
好……好厉害!歌声厉害,舞姿厉害,特别是这个红衣女子的技术更加厉害。那么一曲缠缠mian绵的舞,她硬是能边水袖翩翩,边保住自己的半张脸。所以,她至今还没看清楚那红袖之下到底是何等的美貌,需要这般遮遮掩掩。还是说……其实一切都只是假象,她这么心心念念掩着自己的脸,不过是因为她脸上长了一脸黑斑、一颗媒婆痣或者是一块胎记?
无数问号在贾纯脑中闪过,于是乎,她越发好奇,究竟这个红衣女子是何种模样。只是她完全忘了,有这么一句比真金还真的至理名言:好奇心杀死一只猫。于是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贾纯一直在为着自己彼时的好奇心而懊恼,而悔恨,而咬牙切齿。
就在贾纯为着眼前的场景感慨万分的时候,她身旁的甄崞尹也没闲着,他优哉游哉地吃着桌上的糕点,丝毫没有把歌得动人、舞得曼妙的两人放在眼里。只是偶尔得空,他的眼会不小心地瞄一下那个即使在舞蹈中仍将真面目掩盖在红袖之下的红衣女子,那眼神,竟深邃得恍若无底,一点都不似平常众人口中的“痴儿”。
“媳妇……”忽然,一个如蚊呐般的声音响起。
“嗯?”正沉浸在曼妙歌舞中的贾纯凤眼微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同时有夹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纯弟……”委屈,她明明就是他的媳妇嘛!
“嗯。”满意点头,贾纯继续把视线停留在舞台中。
“我不喜欢这两个女人……”
“为什么?”奇怪,真过瘾可从来没有这么直接地表达过自己的情绪,而现在他居然对她说他不喜欢这两个女人?
“因为……那个黄衣服的一直看着你,而你一直看着那个红衣服的……”
“额……”这是什么逻辑?
“你是我的媳妇!爹还有大哥、二哥都说了,没人可以抢走你,你也不可以盯着除了我以外的人看!”嘟嘴,掰正她的脸,甄崞尹一脸义正言辞,却让贾纯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很好,甄老头、死人脸、桃花眼,竟然敢这么危言耸听,教坏她家单纯的真过瘾!这笔账,她记住了!慢着……她家?她还真把他当自己儿子了不成!!
“他们骗你的……按他们的说法,我是不是也不可以看我爹、我娘,不可以看小秀了?”抖了抖方才自己一闪而过的念头,贾纯有些心惊地道。
“我不管,反正你不能看她!”掀盘,起身,甄崞尹突如其来地发飙了。
嘭通、嘭啪……瓷器落地的声音打断了翩翩与甩甩的歌舞,她们莫名其妙地看着驿站一坐的两个男人,隐隐嗅到一股火yao味。
“真过瘾,你给我坐下!”咬牙切齿地出声,贾纯转而对着翩翩与甩甩歉然一笑,“抱歉抱歉,打断了你们,我这个兄弟喝多了……”
“我才没有,媳妇,我们走了!”破天荒的,甄崞尹居然不买她的帐,说着,便拉过贾纯的手就想往外走。
而他的话刚落地,翩翩的表情便只能用呆若木鸡来形容。
媳妇?是她听错了,还是他讲错了?虽然本朝民风开放,但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他们居然搞传说中的男男恋?!而且,这其中一个还是她好不容易看上的那个,她情何以堪,她……她……
翩翩小手越握越紧,脸色愈发苍白,最后身子骨一软,便向后倒去。
“翩翩!!”惊呼一声,贾纯想也不想地甩掉甄崞尹抓着自己的手,向前急欲去扶住到底的翩翩。只是,她的动作慢了一步,一双大手已经稳稳地接住了她。
额……这双手,很大,很白,和真过瘾有得一比。但是,她很确定真过瘾还在她身后,所以这个人是……
抬头,她看到了一张堪称倾国倾城的脸,唇红齿白,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眸如桃花。
忽然贾纯感觉自己回到了九年前,她六岁那年的那个午后。
我倒认为二公子更适合大红袍衫。
百花巷里的花魁姐姐们不是都喜欢以红增色,以红衬肤吗?
犹言在耳,今日,她居然真的就在百花巷,见到了一个身穿红衣的美人,而她……
“真……真过瘾……”贾纯颤抖着伸出手指,显得有些不敢置信。
“干嘛?”走到贾纯身后站定,他的声音有些闷闷不乐。
“你看……这里有个女的桃花眼,你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