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贾,赶紧把木莲豆腐端过来啊~~”
“小贾,小灶火候不够啦~~”
“小贾,你到底是在剥豆角,还是在生豆角啊?快点~~”
一整个早上,无双城中心城的小小厨房里,此起彼落的“小贾”愣是没有消停过,害得贾大小姐都快以为自己姓小,名甲了。也许还兴个字啊,别号撒的,恰巧又跟鱼连在一起,就干脆成甲鱼了。
这府邸里的人还真奇特,遇见女的喜欢带“小”字称呼,男的则是带上“子”……据说这是君无双称呼人的习惯,而这府邸上上下下甚至是无双城里的老老少少都拿他当偶像、精神领袖,于是一窝蜂地跟上了,谁也不甘落后。
听听,这声声切切,中气十足的“小贾”都快震得她耳鸣了!!
“马……马师傅,豆角剥好了……”
马师傅是府中的大厨,长得人高马大,性格也豪爽,很有东北汉子的范儿。而她荣升婢子的第一天,因为头一天没怎么填肚子,天一亮就被难耐的饥饿感折腾醒来,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在这大得吓人、七绕八弯的宅子里找到了透着食香的厨房,就被吆喝来这厨房打下手了。不过幸好,马师傅神经大发归大发,也没忘了给她下碗面。
起先,贾大小姐还在心底嘀咕着,这么大个宅子怎么就她一个给大厨打下手的?这都快到午膳时间了,还是只有她一个“新来”的小丫头在被呼来喝去,而且这小丫头做起事来还不咋滴,怪不得马大厨吼得快掀房顶了。
唉……锦衣玉食十六年,能把这豆角剥出来还靠着她“生前”的记忆啊,要求也别太高了。
贾大小姐本想着这些卖相极差,基本上已经看不出豆子模样的豆子,肯定会被马师傅咆一顿,然而……他确实咆哮了,但咆的却不是豆子:“小贾!!我今天都跟你说第十三遍了!!叫我马子,马子!!”
“……”再一次,贾大小姐无言以对。
端着那一盘子豆子,看着马师傅满脸的义正言辞,她不自觉地咂了咂嘴,感觉牙根又酸又苦。
她说马富贵啊马富贵,别说她是个女的,就算她是个十足十的爷们,那也不找带您这么豪气冲天的马子啊~!!瞧瞧您,这从头到尾,从鼻孔到鼻毛,无不显示着一种既粗又犷的气息。谁找这样的马子?!有点头的,她叫他大爷,纯的!!
“小贾,你也觉得我配不上马子这个称呼吗?”
不是配不上,是不相配……俗话说,什么锅配什么盖,您这是在折煞自己哎~!!
“唉……你新来的,估计也不知道。要知道,只有和公子近距离接触过的人,才有荣幸得到那样的称呼……”马师傅的大脸忽然黯淡了,“昨天,那打杂的孙二麻子不晓得走了什么****运,居然被派去给二小姐送药,还见到了公子……”
“……那个……城主大人不会是刚好叫他‘孙子’了吧?”
“对啊!!公子谦逊有礼,遇见谁都会先问姓名,就这么着让他给摊上了……”说着,马师傅脸上还露出一副嫉妒中夹杂着十分羡慕的神情,两只牛眼水汽盈盈,仿佛在说——为毛昨天不是我去,不是我去?!
“……我说马……师傅,您到底是哪里觉得做‘孙子’好了?”
“对!!孙子才不好!!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马子!!”
“……”得得得,人贵有梦想,您爱咋滴咋滴。不过……
“马师傅,你再拿着菜勺站在这里仰望房顶,那一锅子菜可就要糊了……还有小灶那边儿您炖了一早上的汤,也该熬干了……”
“去去去,小丫头片子胡说撒?!我马富贵可是这中心城里唯一一个掌了十二年的厨,而能让公子餐餐进食的厨子!!”骄傲地抬头挺胸,马富贵那个得意啊!
哟呵,听起来,那个喜戴面具,阴晴不定、表里不一的君无双还是个挑食的娃儿?嗯,果然,耳闻不如眼见,眼见不如亲身体验,也只有像她这般接受过真正历练的人才能看穿他面具底下那一颗漆黑漆黑的心了。
事到如今,想起那八百六十九两七钱,心底还是免不了一阵抽痛。为了她两个月的零花钱(其实最主要的是为了真过瘾的清白和终身自由),她真的真的真的就把自己卖了……
“小贾,你倒是别发愣啊!!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你赶紧把这些做好的菜先送漏苦阁啊~~”
“啊?”不是吧?!在厨房一人当五人用也就算了,这会儿还得跑腿啊?!她新来的不认路好不好!!
“啊什么啊!赶紧去!!这不二小姐明儿个生辰,所有人都去漏苦阁忙活去了,也就你这么个可以使唤的。呐,你懂这儿直走再左拐,之后再向右拐,然后绕过花园那座假山,就可以看到漏苦阁的偏门了。快去快去!!”
嘿嘿嘿,别推别推!!篮子里的汤汤灌灌快洒了都!!
“手脚利落点儿啊~~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回头,见到马富贵挥舞着大勺一副对她感激涕零的样子,贾大小姐隐隐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儿。但是,这正当午的日头可不是盖的,才站了一会儿都已经让她感觉有些头晕眼花了。
于是,贾大小姐不及细想,看了眼已经挂在臂上的沉甸甸的食篮便直走出去。
不是她说,这做府邸还真是大啊……可以比上三四个贾府了。唉……让她暗地里想找寻真过瘾被关押的地方都不知道是要找到猴年还是马月,估计还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卖足四个月的苦力比较实际。
现在,也就跑跑腿的命了吧……幸好,她没别的本事,方向感比较好,听马师傅大致讲过城里的情形,也就知道这漏苦阁大致的位置了。
话说,这无双城分为两部分,一为外城,她还没见过,二为中心城,也就是她醒来就看到的这座大得吓人的府邸了。而这中心城呢,又分为五块,分别由不同的人掌管。这漏苦阁呢,就是无双城的二小姐所居住的地方。如果她记得没错,那应该是处于南方的位置。离她暂时落脚的……额……她落脚的那座院落貌似没名字,就挂了一块空匾,据说也是其中的五分之一,她猜想是这中心城的客房集中营。这漏苦阁离她落脚的那座无名院落有些距离,不过……离面具男的所居住的无常楼倒是有些近。
忽然,贾大小姐又想起了昨天见到的那个小丫头,想起她和面具男的对话,天知道这“有些近”的距离中有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成分在。不过,显然这抹明月不是那个只闻其人的二小姐,而是让贾大小姐一想起就直咬牙的君无双。
管他呢~反正她只是一介小小的奴婢,做足了四个月她就挥一挥衣袖,带上真过瘾跟他们say白白。而且,邺煌呆了这么多年,也怪无聊的,就当偶尔旅个小游,娱乐身心嘛~~
想到这里,贾大小姐自从昨夜签了那张卖身契后就一直有些抑郁、此刻还沾染着继续煤灰的小脸,顿时豁然开朗起来。
“嘿嘿嘿……”站在金光闪闪的“漏苦阁”三个大字下,贾大小姐忽然阴仄仄地笑了起来,而她还没有笑完,一只青花瓷杯便以极快的速度从门内飞了出来,划过她的侧脸,最后落在地上,粉身碎骨。
贾大小姐还来不及把“嘿”了一半,呈现一种诡异弧度的嘴摆成“o”型惊讶状的时候,里面又爆出一阵噼里啪啦的瓷器乱落声。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大珠小珠落玉盘?真清脆,真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