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永虽然分派八营,但是兵马不多,各营士兵的数量也不统一。他计划着从五百多工匠中准备选出一百个乐意参战的工匠充做巨象营;火器营与麒麟营其实都是个空职,因为目前根本没有火器,也没有足够的军医;青龙营不过一百个冲矛骑兵,全部是留在牛头寨的那一百名精锐;虎豹骑的组建是让刘霖负责在城中挑选百名精兵;苍狼营算是军情局,但是李继也要进行挑选。重甲步军与弓弩骑军倒是比较好建立,雷永因为马多人少,准备建立一支千人骑兵队,剩余三四百人充做颜霸的步军,披步人甲、执大斧或长刀,负责肉搏。
雷永大体交代了一下,然后留下王辟与李继、刘霖等人继续操练兵马,自己与先坤朋到了府衙。先坤朋道:
“既然张大人代表朝廷授职,这泸州安抚使自然是兄弟来坐。莫说这泸州是兄弟收复的,即便不是,凭兄弟的才干,也是不二人选。”
“哥哥不必推辞,你主民,我主军,我们各司其职。”
“兄弟呀,哥哥本来不过是读了多年圣贤书,想以匹夫之勇来匡扶大义,为报效朝廷而尽一份力气,从来都是无心为官。你若叫我鹊巢鸠占,那我就去隐居到山林里去,也决不受官,免污我的一世清名!”
雷永无奈,只得跟着先坤朋进了内堂,领取了张钰发放的官印和表文。官印是临时现刻的,有些粗糙。先坤朋道:“愚兄马上起草书奏,驿送恭州,把前后经过说明给张大人,想必张大人一定谅解。”
雷永道:“如今围城,不必如此着急报送。我做了知府,还是主管军马。这些钱粮民谷,我看见就头痛的很。哥哥来坐通判(大约是副市长),如何?”
先坤朋点头应允,雷永道:“今日公审梅应春等人,最近哥哥可曾提审过他们?”
先坤朋道:“赵匣刺、赵金、梅应春都是多次提审,赵匣刺硬气的很,动刑也不肯多言。梅应春和赵金早已招供,如今他们三人已经无用。”
雷永点点头:“午时前便公审,只要有民愤即可,最好三刻斩讫。梅应春的首级示众,赵金和赵匣刺要故意留全尸,我有用。”
“若今日三刻不及?”
“那就明日午时三刻斩讫,历数梅应春其罪,昭示天下。我的字不好,请哥哥书写两幅字,一幅:斩元狗赵匣刺于泸,施肉喂鳖,蛮夷之徒,皆此下场!另外一幅书:叛将赵金,国之败类,北人忘祖,羞煞先辈!两幅字最好漆刷在绢帛上,水冲不掉。再把两具尸身捆缚在木板上,明日我要给旦只儿送份大礼!”
“你与刘霖带回的那个西域回子如何处置?”
雷永眼珠转了一转,道:“昨日二哥将他打晕,关进牢里才醒了过来,城中虚实他一无所知。哥哥可跟我走一遭,晚上把他蒙住眼睛,悄悄送出城外,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他放掉。”
先坤朋吃了一惊:“为何要放掉此人?”
“哥哥,蒙古人在四川设置安西行军和安东行军,两路兵马都在十万以上。即使东川军独立攻打合川、开州,张大人也会吃力。而目前是东西两路安川行院在围攻三城,为了助大宋西陲戍边一臂之力,我们应该将西川军尽量引回泸州,引回的愈多愈好。”
先坤朋面色凝重,道:“你若是将西川十万大军引回泸州,我们只有一两千人,如何把守?”
“我有安排,让他们未到泸州城下,先折损一半!”
“你能凭借一、二千兵马,杀敌五万?即便如此,还有五万敌军,如何对之?”
雷永道:“我自有计划,只要他肯来,不愁杀不败他们。只要西川军移兵泸州,元人就会军心动摇。而东川军的将领素来与西川军不合,断不会自己独立攻取三城,免得折损兵马,一定撤去。如此,三城解围无恙,我们可以通开道路,与朝廷取得联系。”
先坤朋点点头,叹道:“听说临安失陷,朝廷不知流落何处。”
雷永算算时间,明白五月恰好是益王赵昰的登基日子,如今朝廷正在福州,但是他不能说出,只是道:“假以时日,四川稳固,我等自当迎逢圣上入蜀,以便安定人心。”
先坤朋闻言一振:“便是赴汤蹈火,也要保住陛下周全。”
“四川要紧,先杀灭入蜀的元人,我大宋才有机会光复河山。”
先坤朋又犹豫道:“十万西川兵马,犹如雷霆之势,兄弟虽然骁勇善战,计谋百出,可是以一当百,未免过于托大。”
“呵呵,如何取胜,就看这个西域回子了。”雷永突然笑了起来:“哥哥带我去见见东郊先生吧。东郊先生博学多识,凭一介书生,敢冒死传书,我佩服的很。如今他负了伤,我不能不去看一看。”
“也好,张郎中也在,他们就在府衙后院。”
六日之后,川西行枢密院事刘思敬的军帐。
征行千户拜延、昭勇将军也汗的斤、行院副使忽敦以及刘思敬四人正襟危坐,下面半跪着一个色目人,口中正道:
“我叫赛义姆,被那些草寇捉住,关押一日,第二日被四五个人推到城门外,正要被杀死,突然草寇中一人哗变,我趁着他们自相残杀,就夺马逃了回来。”
刘思敬并不相信,哼了一声:“你可看清楚了?那些人果真是自相争斗?”
“确实看清楚了,有一个叫侯准的人,他对我说是您的乡人,被草寇胁迫,但是心里不肯。他拔刀砍死了其他几个草寇,放了我回来。”
“侯准?......唔,确有此人,......那他呢,怎么不跟你一齐回来?”
“他说他一家老少都在草寇手里,不敢离开。他说盼着将军您的大军早日回师泸州,他愿为内应。”
“你到底是自己夺马逃回,还是被侯准放回?”刘思敬声色俱厉。
“是...是侯准...放我回来的...”
“他们为何要把你弄到城外杀死,在城里难道不能杀吗?”拜延喝问道。
“回千户大人,草寇们在城外搭了个草堂子,说要杀我祭天。”
“他们审问过你没有?你都是如何说的!”
赛义姆流出冷汗,连忙道:“他们问了几句,小人全数扯谎,没有一句实话,请诸位大人放心,我军的军情没有一丝半毫流露出去。他们也不怎么盘问,草草结束,然后给我定了个‘恐怖罪’,关了一夜,第二天傍晚就把我拉到城外。”
“何谓‘恐怖罪’?”
“他们说我是个蛮子,蛮子长得都......恐怖,所以要设堂杀我,免得让我死后转成厉鬼。”
“闭嘴!”也汗的斤大怒:“这种屁话,不用说!”
赛义姆心中惴惴,小声道:“侯准给了我一件信物,让我转交给院事大人,他说是院事大人的夫人偷偷交给他的。”
刘思敬心头巨震,连忙喝道:“快,给我呈上来。”
赛义姆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碧玉手环,双手恭敬的交给刘思敬。刘思敬一看果真是他夫人的信物,这个玉环还是他亲手送的。他长叹一声,颓然靠在椅背上。
忽敦望了刘思敬一眼,对着赛义姆问道:
“侯准有没有告诉你草寇的实情?”
“回大人,侯准说了不少。他说草寇原本大约三两千人,都是七拼八凑的流民组成。侥幸偷袭了一队我军骑兵,抢劫了文书、军符,然后骗开了泸州城门,和里面的盗匪联合作乱。泸州的流民盗匪众多,他们现在已经扩大到三万多人。然后伪造赵匣刺将军的文书,同样的办法骗开牛头寨门,如今得了粮草和军械,愈发猖狂起来。他们把我军眷属全数扣押为质,声言下个月如果天不下雨,五谷不收,就把我军将士的家眷杀掉祭天。”
拜延大怒:“这些蛮子,真是活腻了,待我回师泸州,把他们捉来碎尸万段!”
赛义姆道:“草寇们极为狂妄,说泸州城铜墙铁壁,粮草充足,便是十万大军也不能攻下。”
刘思敬眯起眼睛,冷冷看着赛义姆:“这些话都是侯准说的?还是你胡编乱造?”
赛义姆起誓赌咒,发狠道:“如果我说谎,就让真主把我变成一只黑狗(那时回教把黑狗当做恶魔)!”
“回到你自己的营中去吧,如果以后杀敌立功,你还是可以接替你父亲,继任百户,否则,你就是一个懦夫!”
待赛义姆走后,拜延问道:“泸州真的有三万草寇?”
刘思敬摇摇头,冷笑道:“此话岂能当真?他们连上影子,也不会有一万人。”
忽敦道:“如今泸州丢失,从成都到重庆的漕运断绝,合川、开州十分坚固,长此以往,我军粮草不足,必须回师泸州。”
刘思敬皱起眉头:“明日我与都帅(指不花)商讨,定要说服他让咱们移师平叛。”
也汗的斤道:“哈八儿都(刘思敬的蒙古赐名),我愿与你一同谏议都帅。”
刘思敬点头表示感谢,忽敦叹气道:“如今阴雨连绵,道路难行。都帅迟疑不决,即使应承下来,也要拖到下月才能动身。”
拜延道:“即使下月动身,也胜过在这里束手无策。军士们因为家眷被质,早已军心不稳,逃逸者日众!”
也汗的斤点头:“此事不可拖延日久,否则不可收拾。”
刘思敬道:“我们对泸州草寇一无所知,这个色目人的话也不可全信。趁这几日,多出军马查探消息,一伺天气放晴,马上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