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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月下竹林

碎碎的银光轻柔地洒在每一处,若曦低头踱着步子,漫无目的,与脚下模糊的身影低声述说,你可后悔来这里,你可曾后悔把思思丢在那个如狼似虎的“家”,你可曾想起过,是不是安逸幸福的生活让你忘了曾经的伤痛,忘了你的责任,忘了还有人等着你来救?

忘了可好?能忘可好?只余风声空叹息

水声潺潺,流淌不断,穿过水榭亭台,曲曲折折,弯弯绕绕,缓缓流去

寂静的夜,泉水叮咚,犹是悦耳动听,若曦顺着波光粼粼的泉流而下,溪边微湿的泥土,点点沾上衣摆,泥土的芬芳夹杂着春风扑面而来,奇异地让人心神渐渐沉下来

若曦的步子依旧从容,仿佛夜里的精灵,带着寻幽觅胜的期待之意,时尔抬头观月,时而顿步戏水,时而驻足拈花。披散的长发掠过花香,沾上春泥的清新,点点滴滴,丝丝绵绵,缱绻留连。

突兀地,又自然地,溪流分成两股,一股直流而下,流至宫门,构成足有两丈宽的护城河。一股淌向西南方向,至不知名的地方

若曦拐向西南,白色绒靴已微湿,依然浑不在意般,挨着溪水走过

不知过了多久,入眼是一片翠绿的竹林,依稀可见林子中央泛着水光,若曦信步走进,溪水至此盘旋不去,汇成一湾直径足有十来丈的碧湖,深不见底

若曦至湖边捡了一块干地撩衣坐下,水面疏朗平旷,四面来风,飒飒水波随风而动,起伏荡漾,若曦侧对湖面,随手抽出挂在腰侧的笛子,唇瓣轻轻嘬起

一缕笛音轻轻传出,如最柔软的春风吹进心田,吹出一片嫩绿,低低笛音印入心间,明明是希望的轻拂,为何却拂出一片悲凉,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温暖这份冷意,笛声转而微扬,极尽哀婉缠mian,似乎思念远去的恋人,与风儿低低倾述,望这片刻骨相思能随风带给远方那人,笛音若断若继,仿佛说不尽的哀思

笛声消逝,若曦仍旧保持着吹笛的姿势,一阵风吹过,面上冰凉一片,长发拂上面颊,轻轻刮去咸咸的泪珠,无声安慰,长久,喃喃出声:“外婆,这首曲子确实适合笛子”

若曦忽而背脊一寒,有种被人紧紧盯视的错觉,不及思虑,条件反射般迅速站起,侧头直视过去,月夜下,竹影重重,光影斑驳中,身形模糊,只一双眼睛格外明亮,隐在竹身间紧紧盯着自己,如同,如同暗夜中的狼!

狼!四目相接,若曦生生被脑中泛出的这个词眼骇得倒退一步,却不想踩上一个拳头大的石子,重心失衡,整个人向后倒去

噗通!溅起的水花打在若曦的脸上,泛起深深凉意,随即湖水渗入厚重的棉袄,透到四肢百骸,彻骨的寒意让若曦忍不住开始扑腾,只耐不会游泳,加上如此繁厚的衣服,只会带着她往更深处沉去

银光围绕的月亮随着水波荡漾,一圈圈涟漪散开。若曦缓缓沉下水面,周身水流带动着发丝衣服逐波晃动,青丝撩上面庞,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朦朦胧胧的,是谁乘着月亮过来了?

胸口闷得快要炸开,真要这样死去吗?真要放弃这个几度温暖自己的家吗?冰冷的心被捂热,却这样放弃暖热自己的人,徒让在意你的人悲痛?乐非若曦!林浅!你不可以这么自私!

若曦的思绪开始涣散,昏迷过去前紧紧攀上一根“浮木”,迷蒙中,似乎一缕清风吹来,暖暖的,香香的

若曦昏昏沉沉,感觉有许多人走来走去,脚步声,拧水声,宫侍刻意压低的轻语声,似乎还有父王的怒喝声,各种嘈杂声刺得脑袋突突的疼

“……本已思虑过重,如今又邪风入体,寒意侵骨……”

“到底严不严重!”

“…….才会这般来势汹汹……”

“老赛卓,您可是巫国的神医,您只要说出什么时候能退烧,什么时候能醒,不必一一道出这些医理。”

“王后娘娘,这神医称号老夫愧不敢当,不过,这世上也没有谁敢当,俗语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老夫只要一剂药,殿下必能很快退烧,只是这烧退后,极需仔细调养,不然只怕会留下病根,毕竟那寒潭水非常人所能受,幸而殿下自小习武,体质强于常人,否则不死也会烧成傻子,当然就是如此,老夫也能…….”

“老赛卓!好了,您可以开药了!”

若曦迷迷糊糊地听着这些对话,也不由心里失笑,这老赛卓,又开始吹他的医术,定又把母后气个半死。难受地想要就此死去,若曦强迫自己开始深沉睡眠

过了好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头似乎不再那么沉重,却感觉轻飘飘地要浮起来,迷蒙中,又有谁在说话呢

“公主,你都睡了一天了,怎么还不醒呢,要说这烧也退了,老赛卓的药还真管用,就是人太讨厌了,我才十七岁,竟然可劲地让我用他制的活肤生肌丸,我才没那么老呢,再说,要是那药管用,怎么他自己还是满脸褶子”

阿妩?好像就她一个人在,其他人呢,静月也不在吗,若曦模糊地想着

“公主,你可要快点醒,静月妹妹被王上关在柴房,也不准人给送些吃的,王上这回是真生气了,阿妩还没见过王上那么大声说话,你说咱王上多温柔,平日里对我们这些小宫女都是轻声细语”

静月被关了?若曦被这个消息惊了一下,想要醒来,却怎么也睁不开双眼,不得不安慰自己,父王仁慈,不是会迁怒的人,定不会为难静月,如今烧退了,没有危险,明天大概也能出来

“唉,公主,你真幸福,有这么疼你的阿爸,阿妩只有姆妈,公主,你是好人,常常让阿妩回家照顾姆妈,告诉你个好消息哦,姆妈的病有了很大起色”

若曦有点难过,阿妩平日里没心没肺,如今这般,她仿佛能感受到那话里的落寞,感激和点滴幸福,她其实只是随口应了一句可以常回家,后来连过问都没有,不成想阿妩一直记在心里,甚至想把这小小的喜悦分享给她

“公主,你听到鼓声没?东边的神启殿正在大宴使臣,西宁殿的宫侍都去帮忙了,我想着公主一人在这里,小宫女们毛手毛脚又不是会服侍的人,所以谴了她们去,不过我有让阿术记住宴上的事,等你醒来,讲给你听”

若曦有点感动,阿妩那么喜欢热闹的人,却因为自己,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

“对了,现在人都在东边,我得趁着这没人的时候,给静月妹妹送些吃食,公主,你醒来,可别再乱走了”

一阵衣服窸窣声,好像是从脚踏上起身,接着急促的脚步声渐远,若曦迷糊地想,这阿妩还真是来去如风的性子

若曦沉沉浮浮,嗜睡的因子又开始作用,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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