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处理完手头的几份奏折,伸个懒腰,喝了口茶,信步踱到御花园里散心。
风和日丽,夏日的明媚的阳光照在花花草草上,几朵娇艳的花儿开得正旺,黄色的蜂儿嗡嗡围着花朵上下起舞。远处,听得到流水叮咚的声音,假山上旖ni而下的清水,打在光滑的石块上,发出悦耳的脆响。
皇上闭了眼,边关军事连日告急,好在天朝猛将如云,皇上又事事亲力亲为,如今的形势,倒是缓了些。只是,军事开支浩大,如今,户部尚书连连急奏,国库银两几欲告罄,再过几日,又是为官员们例行发俸的日子,户部尚书再有本事,也没法凭空变出银两来。这些官员们,口口声声为了皇上和朝廷,万死不辞,可哪个不是奔着那俸禄和好处十年寒窗的?如若缺了官员们的俸禄,京城的民心怕是不稳。
皇上想的头疼,索性坐在石凳上,胳膊肘支着石桌面,闭目养神。一边伺候的太监见状,忙沏上一壶好茶,专等皇上待会口渴了喝。
远远地,传来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和袅袅的琴声,是皇上爱听的段子。皇上闭了眼,手指轻轻和着节拍,敲打着桌面。
一个机灵的小太监连忙转了身去寻那声音,顺着乐声的方向远远地寻了去。不大一会功夫,容妃就到了皇上跟前。
容妃示意小太监别做声,又蹑手蹑脚地走到皇上身后,伸出两双嫩葱儿般的手指,轻轻捏着皇上的肩头。
皇上只觉得一股暖香扑鼻,一双灵巧的手捏的肩膀酥麻,心里一动,睁开了眼。只见容妃穿着乳白绸缎袍,上面密密麻麻地绣着粉的、白的各色荷花,开得低低的领口露出雪白的脖颈,上面挂了一串大红色珊瑚珠。
容妃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笑嘻嘻地看着皇上,皇上笑着捏住那双搭在肩头上的嫩手。
一阵清风不失时机地吹过,容妃厚厚的发髻上簪着的金步摇发出叮咚叮咚的脆响,皇上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手里头就不觉使了劲,捏地容妃哎呀叫了一声。
皇上赶紧松了手,又命人为容妃看座。
容妃笑着在皇上对面坐定,娇滴滴地说:“皇上为国事操劳,神色都老了些呢。”
皇上捋捋胡须,笑着说:“怎么,嫌朕老了?”
容妃站起身来,撒娇地推皇上一把,嘟着嘴说:“皇上真会拿奴家开玩笑。”
皇上大笑着,一把将容妃抱在自己腿上。当值太监急的连连摆手,宫娥太监忙垂了头,拱着手,眼皮都不敢抬。
容妃芊芊玉手摸着皇上的发鬓,挑出一根白发来,娇声说:“皇上都生了白发了,皇上,快看看啊。”
皇上装作恼了,不去看容妃。容妃嘻嘻地笑着,说:“皇上就是变成满头白发的老头子,也一样是奴家的心上人。”
皇上这才转怒为喜,说道:“这还像句话。”
容妃眼珠子一转,趁着皇上高兴,说:“皇上,你看臣妾的美貌,比那陈贵妃如何?”
说来也怪,皇上竟然没生气,还是笑着说:“我看,你比那陈氏也是不相上下了。”
容妃嗔怒道:“皇上就是会哄奴家,陈贵妃的儿子能当太子,皇上舍得把那太子之位,让给奴家的儿子?”
皇上笑着揽过容妃的香肩,岔开话题说:“太子如今大有长进。不提了,今日高兴,不如你给朕唱一段小曲,如何?”
容妃得了这句话,也连忙煞住话题,不敢再多说,打发贴身婢女回去取琵琶,自己,则陪了皇上,就着这清风清泉,小酌几杯。
锦仪就着一小碟炸得酥脆的花生米,手里捏着一柄小壶,翘着腿,也懒得用酒杯,壶口直接对着嘴,任凭那清洌洌的冰凉的酒流进肚子里。
锦仪捏起一颗花生米,扔到嘴里,眉头却是紧锁着,看不出一丝快活的神色。
皇上那句“太子如今大有长进”,到底是什么意思。金钿一事,看样子,陈贵妃的形象确实在皇上心中大打折扣,虽说没动太子,可对那眉山,着实冷落了不少。眉山也自居理亏,日日闭门不出,内阁的事,一多半落到了那个向来虎视眈眈的次辅荣彻的手里。这么看来,金钿一事,皇上多半还是信了。可是,既然信了,又为何对那个没脑子的太子,反而更是眷顾有加?
难道,太子真的如皇上所说,用心学习政务,处理政事的能力,确实是非同一般?
锦仪的嘴角浮上一丝笑,头神经质地动了动。皇上心机老到,手段老练,什么样的心思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这次金钿一事能成,也是险中求胜。锦仪虽说自幼不受宠,可这么多年来暗中观察,对自己这个皇帝老子的手段和心思是大有了解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才不敢轻易动手,那么多受宠的皇兄皇弟,不就因为上窜下跳、拉帮结派,和太子争宠,结果落得个削爵的后果?如今,除了几个年幼的皇子,母妃地位还算说得过去的,本人也还算精明的皇子,就剩锦仪和锦圭了,锦仪深知皇上对太子的倚重,所以才以进为退,日日沉迷酒色,让宫内上下都以为他是个不成器的浪荡皇子,才算躲过了太子和眉山的毒手。
如今,冒险投靠皇后,还不是想为自己寻条路子?皇后?锦仪冷笑一声,皇后还不是看中自己有点脑子,最要紧的是,不务正业,日日烟花柳巷,无心政务,觉察到自己就是得了势,也不过她掌中的蚂蚁,成不了什么大器。
锦仪紧张地想着自己的处境,可如今,皇上这番举动,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若是太子由此失宠,那么,皇后势必会举荐一位皇子,锦圭虽说也常在皇后跟前走动,可锦圭的性子,锦仪还是心里有底的,吟风弄月,写诗作画,他倒在心,对这些宫里的是是非非,他向来是自作清高,看不上眼的。如今说来,皇后必定会举荐自己,有皇后的举荐,再加上花陌的怂恿,皇上纵然是不喜欢自己,也别无选择。
可是,当务之急,是皇上的态度。金钿一事,只能有一次,若宫中再冒出一个物件,影射陈贵妃,那皇上就势必会怀疑其中有诈,不仅达不到扳倒太子的目的,弄不好,会鸡飞蛋打,皇上揪住藤扯出葫芦,说不定会把自己拖下水。
精心设计的圈套,原本以为会一出手就致人于死地,可谁想到,竟会是水过无痕,干干把自己鱼干似的晾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