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迈出皇后寝宫的高高的门槛,还听得到皇后静静的划拉茶盖碗的声音,红靥就狼狈地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因为要秘密召见她,皇后撤走了所有的宫女和侍卫,游廊里静悄悄的,红靥只好忍痛爬了起来,还小心翼翼地往下拉了拉乔装的小太监的帽子。司征微胖的身躯刚好拐过来,眯缝着双眼笑眯眯地看红靥的好戏。
红靥心跳地厉害,皇后的那几句话还在耳边轰轰响着,顾不得招惹司征,赶紧忍着痛低着头匆匆走开。
事情果然如自己所想象的那般,太子妃太过招摇,树敌太多,遇点事上上下下没人肯替她遮掩半分,反倒是墙倒众人推,太子出了这事,宫里的风言风语满天飞,全是冲着太子妃来的。一时间,太子妃的任何一个微小的瑕疵都被狠狠放大,被那些窝在宫里没事干的娘娘妃嫔们津津有味地传来传去,像是饭前开胃的甜点,饭后清肠的茶汤,成了日日不可不温习的功课。
红靥匆匆往假山那边跑去,青黛一定等急了。穿过宫殿,穿过厅堂,穿过花园,绕上小道,渐渐地人少了,荒草漫过了道路,渐渐地,看得见青黛的背影,她的清瘦的背影静静地等着,还不时孩子气地踮起脚尖搓地上的小草。青黛的手里是一个青灰色的包袱,红靥知道,那是青黛入宫时背的包袱,里面定然是路上用的衣物,青黛怕自己带多了东西惹人疑心,已经说好提前准备好这些。红靥的心里一热。
红靥刚想过去亲亲热热地喊一声妹妹,可脚下的步子却是迟疑了。脑子里不知怎么地就又想起顾老太的面孔,这个性格刚毅的老太太,在得知入宫的消息后,竟然如妙龄女子那般兴奋,拉着红靥的手整整说了一晚上。红靥记得母亲那张长满了褶皱的脸,如孩童一般闪着兴奋的光泽,从幼时的荣华富贵说起,到人活一辈子的意义,到对姊妹俩个的期待。红靥的耳边又是顾老太铿锵有力的话,脚下的步子不由得慢了些。
说实话,青黛能不计前嫌出手相救,红靥的心里确实是暖洋洋的,再加上这次大风大浪里捡了条命,红靥至今仍然心有余悸。可是……。红靥清楚自己变了,那些灯红酒绿的诱惑,像是伸进喉咙口的长长的爪子,挠得她火烧火燎地疼痛,可是,也挠得心痒痒。皇后的话无意是给了红靥最诱惑的许诺,“如若你愿意继续相助,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自不必说,赏个皇亲国戚的身份也是说不来的”。皇后的话说得隐晦,可碰到红靥的心上却好像寺庙里挂着的铜钟,又响又亮,惊得红靥自己都不敢相信。“皇亲国戚的身份?”那是什么意思,一个妙龄的女子,即将继位的年轻的皇子,能有什么意思?皇后的神色看来是十拿九稳,保不准合适的继位人选都有了,有了皇后的支持,再加上自己的美貌和聪明,过个一年半载的,生个小皇子也是说不来的事情。到时候……
红靥被这似乎手到擒来的天大的荣华富贵弄得晕晕乎乎,又惊又喜,又有点害怕,恐惧。一时间,不敢再往前迈步子,只要偷偷躲在假山背后,悄悄看着青黛。
青黛显然等的有点着急,东张西望,一副焦急的神色就挂在脸上。红靥有点亏心,毕竟青黛是为了自己好,可如今,自己却不由得退缩。
可是,既然许了这么大的好处,皇后索要的必定更多。红靥不由得身子一抖,要太子的命,可是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太子虽然不够聪明,可是是个实诚人,要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中了那些人的计。太子妃霸道是霸道了些,可对自己是真心信任,直到现在也没疑心到自己身上,纵然有人话里话外暗示过,太子妃也不知道是没听明白,还是有意袒护,反而训斥那些人。太子和太子妃感情极好,看得出是真心爱着对方,这样的情谊还是红靥所没有见过的。若伤了太子的姓名,太子妃没了保护伞,必然会陷入那些人的污蔑和陷害中,结果都不敢想象。红靥的心焦灼地像是火烧一般,如果不想干了,现在就跟着青黛出宫走人,如果还想再走下去,就定然得回到东宫。
红靥的牙紧咬着,青黛明显着急了,四下张望着。红靥忙把身子缩回去,小心地把露出的衣襟扯回去。
顾老太的话又在耳边轰轰作响,红靥咬了咬牙,紧紧盯着看了看青黛,悄悄转身离开。既然开始了,就走下去吧,不管做什么,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