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东劳西燕,天欲晓各自飞
-----------《相思十诫》凤凰长离词:仓央嘉措
果然,方齐轩眯了眯眼,将屋内的人都扫了一遍,打破了沉默,“听闻皇兄病重,四皇子也甚是担心,今晚可是随我一块儿过来的。”说着拍了拍手,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踉踉跄跄地被推了进来,脚下一个不稳,竟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哆嗦着半天没能爬起来。方齐轩微皱了眉,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得意,怒斥道:“怎么回事,你们这么些个奴才都没照看好四皇子吗!还想不想要脑袋了!”
此话一出,顿时门外响起一片求饶声,此起彼伏,“摄政王饶命”。方齐轩嘴角一提,起身上前想要扶起四皇子,哪知手还未伸出,四皇子就像见鬼一般胆战心惊地避开,神色慌乱地手脚并用向后爬,语带颤抖地嚷道:“父皇,救救儿臣!”丝毫不见皇子的气派,倒像是个跳梁小丑。
眼见这一出闹剧,朱雀皇即使再是冷静,也抑不住体内翻滚的怒气,一口鲜血就这么喷涌而出,晕在帷幔上,绽出朵怒放的血色牡丹。
现场顿时一片凌乱,方齐轩冷笑一声偏过头去,御医哆嗦着跪倒在地,只恨不得就这么两眼一闭,晕死过去。四皇子双目圆瞪,口中大叫着“父皇”,却愣是不敢越过方齐轩,见着他如刀的眼光,声音竟是越发低弱,最后光是张着嘴,却怎么也不敢出声,低下头只是讷讷地颤抖着。呵,真真是场好戏,浅墨在上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嘴角轻轻勾起,刻意忽略掉一旁若有所思打量着她的目光。
孟朗修急忙上前搀起瘫倒在床的朱雀皇,朱雀皇在他的搀扶下勉力坐起,看着四皇子眉头皱了又放,放了又皱,终是放不下自个儿的孩子,摆了摆手让他过去照看着四皇子。孟朗修得了令,这才回身恨恨地扶起少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怒其不争和轻蔑,待他站定,便甩了手不再管他。
方齐轩见得四皇子的懦夫样,也是鼻子哼了声,转身对御医使了个眼神,已是满头冷汗的御医抬眼见孟朗修也无意阻止,这才诺诺地上前搭脉。见孟朗修一脸关切的看着御医,方齐轩闲闲地走到四皇子旁,出手抓住想要逃开的少年,硬把他逼向自己,俯身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四皇子顿时浑身战栗,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这厢,御医诊查后,也是一刻也不敢逗留,马上过来禀报:“摄政王千岁,陛下五内俱损,早已病入膏肓,方才又气血攻心,怕是······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听了此话,四皇子霎时面如死灰,眼神开始涣散,目光闪烁,摇摆不定。
见达到效果,方齐轩也不多说,只是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凉凉地开了口:“孟将军,皇兄病重需要休养,你先退下。”话虽是对着孟朗修说的,眼神却是越过他直射向床上,凛冽而又势在必行。孟朗修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突,好容易才抑住愤恨说道:“臣惶恐陛下安危,愿守在榻前为陛下分忧。”
浅墨趴在上头顿感无语,人家摆明了是要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难道还会大摇大摆地让你在旁边参观不成。明明今儿个晚上对着我时猴般精,怎的这会儿倒成这德性了,真真是傻透了。此时的浅墨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傻”叫关心则乱,可是等到她真的懂了,却已是在多年以后了,彼时的心动,彼时的心疼,也只为了他的天真,他的傻。
果然,方齐轩大笑出声:“哈哈哈,孟将军此言差矣,皇兄病重,四皇侄身为人子,自会恪守孝道,侍奉榻前,四皇侄,你说是吗?”被他咄咄逼人的语气吓到,四皇子仓皇之中只能不住得点头称是。短暂的停顿后,榻上传来虚弱无力的声音:“朗修,你先下去吧。”听了朱雀皇的话,孟朗修本是张了张口似要说些什么,却终是紧锁着眉什么也没再说,瞟都没瞟方齐轩和四皇子一眼就径自向朱雀皇告退,转身离去。
浅墨挑了下眉,呵,倒是个硬脾气。如果没有记错,前边儿方齐轩曾提起过,御林军已被他接管,想必这孟木头此番前来就是要和朱雀皇商讨此事的吧,倘以现下这情形来看,天时地利人和,方齐轩可说是一个不落全都占了,朱雀皇只怕是无力回天了,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这朱雀皇朝该是就要变天了。
方齐轩眼见得孟朗修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半晌,才回过头似笑非笑地走到床边,扇柄掀了幔子坐下,不阴不阳地瞅了会儿才不急不慢的开口道:“方齐易,你是做梦也想不到你也有这一天吧。可弟弟我盼着这一刻可是已经很久了,久到我都记不清我是哪一年开始恨得你。”稍稍一顿,话音也开始飘渺起来,“又是哪一年开始爱上她的,是树下的一回眸,还是······”
方齐轩缓缓闭眼,似在回忆着什么,一脸幸福,丝毫不见方才的冷厉。他的话一字不落的传到了上方,浅墨心中有了思量,照他的说法,他们兄弟之间原本倒是和睦的,而他口中的那个“她”才是矛盾的导火索,唉,怎么世间人总逃不过一个情字啊。
突然,方齐轩张开了眼,眼中是满满的恨意,“方齐易,那般美好的人儿,你怎么就下得了毒手,你倒是说说看,我疼在心尖上的的人儿你怎就如此待她?”与他的激狂截然不同,朱雀皇只是闭着眼,面容安详,仿佛面对的不是那如火的愤怒,而是一派人间仙境。方齐轩一腔怒火无处发泄,颜面扭曲,几步冲到桌前,拂袖而过,一桌的雕花宝瓶铿铿落地。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