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娇娇走出去了,影蓝颓坐在软椅里,神色凄惶,眼泪不停的掉下来。十年相思,换来的竟是今日这般不堪!也许,自当年知晓他的婚事起,她就该断了这份非分的念想,那样也不至于落到伤害他人,遭众人非议的境地。
是该忘记他了,十年前,他的怀抱就再没有她的位置。
影蓝擦干眼泪,将满腹思绪藏于心底,神色黯然的往御书房走去。
宗闵停了下来,担忧的看着并未因他突然停止说话而有丝毫反应的影蓝。自她进来后,他就觉得她神色不对,似乎有心事,眼睛也有哭过的痕迹。影蓝虽说不是他看着长大的,但蓝贵妃临死前将她托付给他,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好好看护她。
影蓝看着宗闵的方向,眼神飘忽得没有焦距。宗闵走近影蓝,连着唤了几声“陛下”,影蓝才回过神来。她看着近在眼前的丞相宗闵,方才惊觉自己又走神了。影蓝满心愧疚,说道:“对不起,丞相,方才我分心了。”
“唔,陛下,敢问是什么事让你分心吗?”宗闵定定的瞧着影蓝,这丫头连笑都显得吃力,必定遇上什么伤心事了。
“不过是琐事一桩罢了,不值一提。咱们还是接着刚才的继续讨论吧。”影蓝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不愿多提。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丞相一直以她为傲,当年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出来,后来又悉心教导。继位以来,他又不辞辛劳,帮助自己一一熟悉国政。若他知道自己犯下的错,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是,陛下。”影蓝不愿多说,他也不好多问。君臣两人继续讨论起官员选拔与任命问题。窦氏把持朝政十多年,任人唯亲,培植了大批党羽。月象官员若不进行一次大换血,黑暗与残暴的乌云还会积压在月象的上空。但正德皇帝万俟明宇当政时的正直之臣大多被害,因此起用旧臣代替现在的僚属根本就不现实。要复兴月象,必须在民间选拔有才之人入朝为官。至于如何选拔的问题,影蓝决定采取层层选拔的方式,择优录用,题目就由太傅李颀拟定,只要是识字之人,皆能参与。
宗闵提醒影蓝,祸害月象的根源其实不在皇后,而在太尉。如今兵权仍然由窦天成掌握,此人狼子野心、贪婪残暴,必须严加惩罚,以正天威。另外,还得寻人接替太尉的位置。在决定由谁接替太尉一职的时候,影蓝和宗闵出现了分歧。宗闵极力举荐贺溆棣。确实,贺溆棣武艺高强、功勋卓著,有“战神”之美誉,又有驻守大漠十年的经验,深得将士们信服。不论才能还是资历,整个月象国找不出第二人能与之比肩。由他接掌太尉,确乃实至名归。但影蓝坚决反对这样的安排,理由是贺溆棣已是月象国大将军,又册封为北齐王,若再出任太尉一职,未免太不合时宜。任宗闵苦苦相劝,影蓝终不答应,并要他举荐其他驻边大将。无奈之下,宗闵只得向影蓝推荐了驻守西塞的征西将军雷啸霆,贺溆棣之外,也只有此人能担此大任了。
影蓝决定就用此人,她让柳儿磨墨,自己立刻拟旨调雷啸霆回都接任。
宗闵看着伏案拟旨的影蓝,神色复杂。影蓝的反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按理说,论能力,贺溆棣才是太尉的不二人选;论感情,这些年一直是贺溆棣在保护她,如今又助她夺得帝位。可是影蓝却用“不合时宜”的理由轻易就否定了他。她宁愿信任一个素未蒙面的人,也不愿信任一个自己如此亲近的人!难道历朝历代“兔死狗烹”的定律也将在他们之间上演吗?不,他不相信影蓝会是这样的开国之君,他也不认为贺溆棣会恃功而骄,心生谋逆。影蓝今天的表现太过奇怪,却又三缄其口,难道是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吗?既然她不愿对自己开口,不如就让贺溆棣来解决此事吧,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影蓝拟完旨,交给信使,让他火速传与征西将军雷啸霆。安排好之后,影蓝并不急着看廷尉府送上来的卷宗,却对丞相说道:“丞相,皇后窦氏掌权这些年,我的年纪尚幼,许多事不知道,有些也是道听途说。你亲历这十年,朝廷之事一定知晓不少,不如你先给我说几宗大案,我们集中精力先行彻查。如今百废待兴,人力吃紧,其它案件就待新员上任之后再行处理吧。”
宗闵欣慰于影蓝执政有方,回道:“一切依陛下所言。皇权旁落这些年,冤案频发。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四君子’案,陛下前些时日发现的少府卿李桓案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三人分别是光禄卿陈庭良、卫尉卿刘斐以及大司农李义。此四人均为反对后宫、外戚掌权而惨遭杀害,时人称之为‘四君子案’”。
影蓝说道:“不知四卿家人如今安在?我想好好抚恤,施以补救。”
宗闵眼里有了泪光,沉痛说道:“陛下,当年此四人不仅身遭杀戮,家人更是无一幸免。窦氏之罪孽实在罄竹难书啊!”
影蓝骇然一惊,没想到竟如此惨烈!同时又怨恨起自己来,登基之前不该为一己私恨将皇后赶出宫去,她双手沾满鲜血,罪恶滔天,理应受极刑,方可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宗闵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说道:“陛下,窦家是月象一切祸患的根源。新政要推行,必须先将窦家连根拔除。请陛下立马下旨废除太尉、御史,下入狱中等候发落,同时逮捕皇后归案。”
影蓝苦笑道:“不瞒丞相说,前几****已命北齐王将皇后母女赶出宫外了。如今下落不明,不知从何抓起。”
丞相说道:“无妨,皇后与公主乃女流之辈,行动多有不便。况出宫不久,料也走不远,现在下旨捉拿也还来得及。月象百姓深受窦氏之苦,若陛下于全国张贴告示悬赏追查,必定一呼百应,成功指日可待。”
影蓝大喜,说道:“如是再好不过。我马上下旨。但我还有一事相商。我这次重审四卿案,必定牵连众多,因此派谁主办此事尤其重要。我思前想后,还是老丞相你才能担此大任。我想命丞相为钦差大臣,督办此事,不知丞相可愿担此重任?”
宗闵回道:“为四卿平冤昭雪一直是老夫的夙愿,今日陛下重新追查此案,老夫自当尽心竭力,以期还四位同僚一个清白。”
影蓝闻言大为开心,对老臣宗闵感激不尽。送走宗闵之后,影蓝立刻安排悬赏捉拿皇后公主一事。宗闵离开御书房之后,却并没有立刻打道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北齐王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