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盛满祈愿的花篮
经过一周漫长的等待，格子终于接到了医院方面关于配型成功的通知单。这个天大的喜讯，让她激动的热泪盈眶。于是，她赶紧地拨通了庄明的电话，大喊着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北有救了！”
“真的，你没骗我吧？”
“千真万确！我的师姐利用海外BBS，联系到一位爱心人士，她是四十多岁的女性，是居住在曼哈顿的美籍华人。通过配型，她与小北肾脏的相似率极高，而且她本人也非常愿意无偿的提供肾源。不过，她为人很低调，除了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报道外，也不接受受捐者任何形式的答谢。”
“这么神秘的人物，我好想见见她，可以吗？”
“不可以！”
“那总得让我们知道恩人的名字吧？”
“不能！”
“既然这样，我尊重她的决定。”庄明有些无奈但又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格子，你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要帮我好好地谢谢她，行吗？”
“嗯！我会转达的。”
“那手术的时候，你会过来吗？”
“对不起，我恐怕没空。单位临时安排我到外地学习几天。”格子轻松的说着，“但是，无论我在那里，都会时刻为小北祈福的！”
“有你这个朋友真好！”
“是吗？我们感受相同！”格子调皮的说。
“你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那么积极乐观！”
“其实，快乐和忧伤在我的生活中各占一半。如同磁带有正反两面，你看到的，或许只是我的A面，而B面，我留给了自己。”
“格子，你的话越来越深奥！”庄明有些夸张的说，“看来学问高的人，拽起来的程度也比普通人高上好几番！”
这时，孔娜急匆匆的跑进来，双手叉腰，大喘着气道：“嗨！领导……你在这儿呢？怪不得……办公室里的电话无人接……手机也占线。原来是躲在……休息室里……煲电话粥呢？”然后，她坐下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接着说，“咱们的高层领导在找你呢？不知为了什么事？但是，他的脸色看上去挺严肃的，估计是没好事！”
“谢谢，我知道了。”格子捂住话筒，小声的回答。
“那你快点过去啊！否则，依他老人家的火爆脾气，你准的死翘翘！”
“嗯！好的！”她微笑着点点头，边走边对着电话那端说，“庄明，若是小北的身体出现什么异常情况，你及时跟黄伯伯联系。我要工作，先挂线了。”
“等等……”
“还有事吗？”
“你千万不要忘记，帮我谢谢那位好心的大姐！”
“从早晨到现在，同样的话，你都絮叨八百遍了，我就是想忘都忘不了，全被你强迫性的植在了脑海里。”
庄明嘿嘿的傻笑道，“人总要学会感恩嘛！那不仅是咱们国家的优良传统，也是精神上的一种宝藏。”
“唉！真服你了！总监大人！”
“I服了YOU，对吧？”
“行啊你！不愧是小北的男朋友！居然在她的不懈教诲下，连电影盲都对周星驰的经典台词张口就来，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爱屋及乌嘛！”
“那你就继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BYE！”
“BYE－BYE！”
……
当格子看到桌上未批的假条时，就明白他找自己的原因了。于是，她故意的问，“主任，您那么通情达理，不会不准我的假吧？”
“你说呢？”
“只要您大笔一挥，我就解放了。”
于白皱了皱眉头，深沉的说：“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请一个月的假？你又不是不知道杂志社的现状？现在读者的胃口越来越难调，眼光越来越挑剔？我们必须从内容到印刷质量，都要进行全新的改革，才能吸引更多的消费人群？何况小北调走后，广告部就一直缺少合适的人手。在这个关键时候，你又提出请假，不是让我为难吗？”
“您老放心吧！杨主编挑大梁，绝对比我稳妥。”
“话说得轻巧。若当期的杂志销量不佳，不光是大伙的利益受到直接的损失，恐怕还要流失一大部分的订阅户。”
“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怎么没有？砸掉牌子容易，要树立口碑难得很。”
“也是啊！”格子想了想，接着说，“这样吧！我连夜赶写一份详细的方案，让杨编作为参考，具体的事项，由您来把关，行吗？”
“那你就不能延几天请假？”
“对不起，主任！人命关天，不能拖呀？您就法外开恩吧？”
于白用充满慈祥的眼光看着她，随即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说：“嗨！你这丫头片子！脾气典型的随你那老戗儿，倔得很！”
“您的言外之意，是糗我的脾气倔得像头一头毛驴呢？还是夸我天生有军人般的坚忍不拔的个性？”格子微笑着问。
“这个问题吗？不好回答！”
“那就是两者兼备啦！”
“你还真会往头顶上戴高帽？”
“您不说，我只能给自己找台阶下？免得摔倒？”
听到这番话，于白爽朗的大笑道，“碰到你们这帮伶牙俐齿的尖果，我这个老家雀儿算是彻底的光荣喽？”
“那您是同意啦？”
“字，我可以签。但是你要协助杨编完成任务，怎么样？”
“小意思！”
“咱们这可是君子协定啊？违者必究？”
“您说了算！反正奖金在您的手里攥着呢？假如指标下滑，该罚多少就罚多少？除非我不想干了，选择跳槽？”
“你要另谋高就？”
“哪有？我只是打个比方吗？”
“耍滑头！差点害得我血压升高！”
“主任，我说您也太敏感了？像您这样不计报酬，力图弘扬中国文化的老戏骨！崇拜还来不及呢？岂敢冒犯！”
“那你跟我学着溜两句？”
“我会！擎好了您呐！”
“完了？”于白差异的问。
“完了！”
“就这一句？”
“话不在多，关键是突出特点，抓住精髓。古人云，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所以，话多不如话少，话少不如话好。”
“嗯！这也是咱们杂志人应该有的判断力和敏锐的触觉。要与时代接轨，就得不断地接受新事物，不能总停留在原地踏步！”
……
刚刚迈出门口没几步，格子就冷不丁地被一双胖手拽到了旁边，“领导，怎么样？没挨训吧？”
“没有。态度好着呢！”
“我就说嘛！这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大着呢？归根到底还是要分出三六九等。唯有我们这帮打工的，生来就是受气包的份儿！”
“小娜，怎么啦？谁欺负你了？跟我说，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领导，没人欺负我！”
“以后叫什么都行，反正不准再叫领导！听着就一股子的腐败味。”
“那还叫你主编？可惜你现在高升了，不合适；副主任？说起来绕口又别扭；直呼其名吧？显得不够尊重。干脆叫你范哥（格），怎么样？”
“还春哥呢？亏你想得出？”
“我是有依据的，咱们宝岛台湾，女人结婚后都挂夫姓。”
“晕！你的智商真的很提神！”
“你也看过《人在囧途》？”
“很意外吗？我又不是机器人，当然会看。”
“这部片子超级逗，对吧？尤其是第三场，王宝强演得牛耿拿着飞机票四处询问月台在哪里的那段，简直让人爆笑。”说着，她开始模仿剧中的人物，“诶诶诶，小伙子，小伙子，这儿是飞机场，没有月台的。拿着你的登机牌，还有身份证，看到没有，到那边先去过安检，登机口2b座位号13c，去吧，再见！”
“小娜，你的口气跟徐峥挺像的，完全可以改行做配音？”
“那我也不敢！本来大学毕业后，有家著名的儿童电影厂要聘我去主持节目，但遭到我妈的强烈反对。她说了，坚决不准我进娱乐界，否则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舐犊情深！”
“领导……”
“再叫的话，扣你当月奖金。”
“那总不能称呼同志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你想尝尝我的五指兰花点穴术吗？”
“叫你格子总行了吧？”
“嗯！这样听起来才舒服。”
“真搞不懂你？别人当上个芝麻大小的官，恨不得天天翘尾巴。吃饱了没事干，就晃悠着脑袋四处瞎转，还喜欢享受被人领导长领导短的叫着。哪像你？”
格子微微笑了笑，“其实我和你们都一样，属于打工族。只不过多了顶看似高贵的头衔而已，本质上没什么区别。总之，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做事。比什么都强。”
“这就是你独特的魅力所在！我要是有你1/3的睿智，全北京城的帅哥、企业家、钻石男、海归等任凭我随便的扒拉。”
“你是挑金子呢？还是捡垃圾？”
“不管是什么？起码保证是四肢健全的有钱男人。”
“拜金女！小心掉钱眼里，出不来。”
“没事！我特别乐意住那里边。”
“老天爷啊！你赶紧掉下个金屋来，将这个可怜的孩子收进去吧！”格子双手合十，祈祷着说。
“对！只要不把我带走，屋子的大小，绝对不介意。”
“小娜，你胆子不小啊？居然敢跟天界的人讲条件？”
“学会砍价，才能用最少的钱，买到最实用的商品。”
“即便如此，恐怕他们也未必能听到？你知道天地之间的距离有多远吗？过去认为大气层的高度，厚约八百千米，以后探测到在距地面一千至两千千米高处仍有空气存在。近二十年来，根据人造卫星和宇宙火箭的考察结果，在两千至三千千米的高空，也找到了气体分子。在远离地球一万六千千米的高空，还存在着气体的痕迹。”
“我宁愿相信苏格拉底说的，仅三尺。”
“是吗？那你就直接当面锣对面鼓的跟他们来个阴阳会谈，该出手时就出手，千万别手软，狠狠地宰！反正小鬼子们又不了解这边的市场行情。”
“那可是单程车票，有去无回。”
“这世界除了婴儿以外，像我们每个人都有五六尺高，不用抬头都能捅破苍穹，那还用得着你破费银两搭乘直通车！”
“人多力量大！你……”
话还没说完，格子就用力的摆了摆手，调侃道，“免了吧！这种复杂的场合我就不奉陪啦！你还是自己酝酿一下方案，别到关键的时侯卡壳！”
“格子，你真走啊？”
“当然。不走等着阎王来请？”
“咦，说的好恐怖！那我也赶紧走。”说着，孔娜快步的追上去，挽着她的胳膊。那可爱的样子就像犯错的小学生。
……
家属楼的后院，原本有一片空地，除了十几棵香樟树，其余的全是野草。风吹过的时候，发出沙沙的响声。
黄岩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每逢休班的时侯，他就拿着铁锹来挖沟、翻地、开菜园子，然后栽秧、播种、施肥，渐渐地把荒废的土地变成了种类繁多的小型蔬菜基地。在他的带动和鼓舞下，医院的所有职工也把院前的绿化搞得井井有条，视觉上给人一种清新感。
格子挽着裤腿，掕起水桶，往菜地里浇着水说：“QQ空间里有虚拟的开心农场，您这里是典型的现实版？”
黄岩呵呵一笑，“唯一不同的是，我经营的菜园里，用不着深更半夜的起来偷。只要成熟后，任何人都可以来采摘。既不会被看家犬逮住，也不会扣除金币。”
“那您这个农场主，岂不是白忙活了？”
“享受的是劳动的过程，累并快乐着嘛！”
“您真是活雷锋！”
“但我不是东北人哦！”然后，黄岩指着地里刚冒出嫩芽的小葱，用纯正的胶东口音，大声的说“俺们山东大汉，最爱吃煎饼卷大葱，蘸大酱。”
“是吗？那我们还是老乡呢！”
“怪不得拉呱这么投机，原来是一个地界的。”
格子微笑着，抬起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黄伯伯，最近您看到网上用山东方言编的特滑稽的段子了吗？”
“对于电脑，我一般都是用来查学术资料和写论文。其他的方面，比如聊天、保皇、玩三国游戏什么的，只是偶尔接触？”
“那我给您学学，注意听哦！蓝蓝的天上飞着一只布嘎，飞来飞去受尽了卡达，东张西望到处洒麻，心思心思母有意思，飞到海边捡起一只嘎啦，放到嘴边咪啦了咪啦，呸！后咸，差点后杀！”
“精辟！几乎囊括了过去最常说的土话。”
“咱们山东人简直太有才了，对吧？”
“没错！无论走到哪里，故乡永远是最温暖的地方。等再过几十年，我这把老骨头也该彻底下岗，落叶归根啦！”
“看您身体蛮硬朗的嘛？起码活过一百岁！”
“丫头，借你吉言！那我可劲儿的活着。”
“假如每天都能看到太阳从东方升起西方落下，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至少证明地球上有我的存在……”说到这里，格子沉默了一会，接着她缓缓地站起身来，用急切的口气问，“黄伯伯，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啊？我希望越快越好？”
“你心里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对！”
“那好吧！我会尽快安排时间。这几天，你先好好休息，不要太劳累。避免烟酒、特殊药物、高蛋白，特别是鱼虾之类容易过敏的食物或药物。”
“嗯！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多加注意的。”格子听后，极其认真的回答着，“可我还有件事想拜托您，行吗？”
“说吧！”
“关于捐肾的事，除了医院的医务人员外，不要向外界透露，也包括小北和她的家人。请大家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为什么？”
“我不想让小北产生任何的误会。”
“你这丫头！总是过多的考虑别人的感受，并且处处体谅别人，为别人着想，反而完全忽略了自己……”
格子苦笑了一下，眼睛里泛着点点泪光，“她不是别人，她是我胜似亲人的好朋友，我的异性姐姐。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她能够健康的活下去！”
“这是缓解你们紧张关系的良好契机，何不抓住呢？”
“我明白您的好意。如果真那样做的话，就显得我有些太虚伪了。恐怕连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你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80后女孩！身上没有那股独生子女的‘骄娇’二气，真诚、坦率、善良、宽厚、朴实和努力……”说着，黄岩站起身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接着赞许道，“好孩子，你的举动让我相信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格子不好意思的说：“您太高估我了！我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我想换作其他人，也会选择这么做的。”
“或许吧！”
“黄伯伯，我对您的回答，有那么一丁点的不满意。”说着，格子调皮地伸出小拇指比划着。
“哦？说来听听。”
“因为您对美好的人性持有怀疑态度呀！”
“是吗？这种错误倾向要不得。那咱们及时开刀把毒瘤切除，严格杜绝后患，你看如何？”黄岩幽默的问。
“我刚才跟您开玩笑呢？”
“可老朽当真喽！”说完，黄岩用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她，一些生活中被遗忘的好品质，犹如清风迎面扑来，有种很惬意的感觉。
快乐在人生里，好比引诱小孩吃药的方糖，更像跑狗场里引诱狗赛跑的电兔子，几分钟或者几天的快乐赚我们活了一世，忍受着许多的痛苦，我希望它来，希望它留下来，希望它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