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接待厅内此刻挤满了人。
人们在凑热闹,把季东华与鬼卫总统领的对峙,闹得沸沸扬扬。
“阁下姓甚名谁?可报出门户否?要知道,我家主子为金枝玉体,可是莽夫能随便瞻仰。”
统领仰面朝天,用鼻孔对季东华出气。
“你说说你这条狗啊?口口声声说风华是你主子?可我这位老朋友要见他,你都不允许,可想而知风华公子在你眼里,也没什么分量。”
季东华平日很少卖弄口舌,但并不代表口拙。
听完他的话后,宫锦城和霍铁格顿时对他另眼相待,不禁在暗处为他竖起大拇指。
统领被他噎得半死,支吾半天也道出个所以然。
“你大胆!可知你在何处滋事!这是神调!”
季东华听后,哎呦一声道:“我说狗爷,您还知道这是神调,不是红手呀?”他说到这,突然走近统领,一字一顿地道:“那风华公子就不该由你管制,你这叫囚禁!”
顿时,围观的人开始众说纷纭,都很赞同季东华。
“你!”统领踏前一步,额顶青筋暴涨!
蓦地,宫锦城与霍铁格屏住呼吸,假若统领敢对季东华动手,乔装在此的武士将会瞬间拔刀,不再顾及左右,血洗神调。
嗨!
统领怒不可及,他暴喝一声!看准季东华的面门一拳轰出!
随即,全场变得鸦雀无声。
然而,就在这一瞬,季东华的手竟稳稳接住了这一拳!
季东华面色不该,依旧玩味十足,但包括在场鬼卫,还有宫锦城与霍铁格,甚至于统领本人,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
季东华轻轻一送把统领挡开,并收回笑脸,肃然道:“鬼卫统领果然名不虚传,我用十成功力接下这普通的一拳,手臂依旧发麻,在下佩服,同时,也对才刚的不逊之言致歉,但还请统领高抬贵手,带在下去见风华公子,在下的确有急事。”
季东华这时的恭维,看在高手眼里,明摆就是给统领台阶下。
统领眼神不甘,但表情却变回柔和。
他举手比向后堂,似笑非笑道:“朋友,请。”
季东华随统领走后,接待厅仍然鸦雀无声。
霍铁格目光如炬,对宫锦城道:“季东华究竟何方神圣,能稳接住鬼卫总统领一拳,而面不改色,江湖上有他这号人么?曾经怎没听风华提起。”
“我不清楚,但应了那句古话,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宫锦城说完话后,傲然念道:“好一个季东华。”
豪宅内房中,萧桐正慢步移向厅堂。
厅堂黑压压的一片,能见度为零。
萧桐明白,铸就这种诡异场景的,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有山鬼作怪,但豪宅位于悬崖峭壁,山鬼理当无法到达。
次之,是怨灵所为,可此处是隔灵室,没有可提供灵界传媒的因素,怨灵又从何而来。
焚雷蒙被过顶,躺在床上瑟瑟发抖,喊道:“风华不要去!危险!”
此时,萧桐距离厅堂仅一步之遥,他变得紧张。
慢慢抬高手臂,把手掌探进黑暗里,萧桐也算够胆了。
手掌被黑暗掩埋,就像把手伸入浑水中,有知觉,但看不到手掌。
萧桐试着攥紧拳,后又松开。
“这到底是什么?”
萧桐念叨完后,整个人便踏入黑暗,一鼓作气。
于是这时的他,等于进入一个奇妙世界。
在这,他听不到焚雷的声音,更听不到风声,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心跳。
周围是万籁俱尽,一片空灵。
视觉也被暗黑蒙蔽,失去作用。
萧桐跺了跺脚,脚踏实地的感受,令他打起精神,在黑暗中开始探寻。
忽然,迷失的他闻到一股怪味。
这股味道不浓,但嗅觉灵敏的他,还是分别出味道有着极轻地花香,以及小半点腐臭。
味道是传来的,萧桐感觉它不太远,于是走过去。
他完全凭借感觉指引双腿,渐渐,他和味道离得更近了。
这时,一股血腥味被萧桐嗅到。
血腥味很浓,但却传的不远,其中夹杂花香与臭味,遐想得知会是一朵枯萎的花,在静静地滴血。
顿时,萧桐亲耳听到,前方有一个人在“嗵嗵嗵”地向他走来。
在这种环境下,萧桐不被惊呆才是假的。
怎么办?退!
蓦然间,萧桐靠记忆中的路线,猛地后空翻向内房跃去,意图翻出黑暗!也就是厅堂。
呼!
一阵强风的袭来,使他眼前黑暗尽数退去。
然而,当黑暗散尽,萧桐看到的竟是万丈深渊!还有层层云海!
怎么可能!
萧桐暗呼后,猛地偏头看向身旁。
故此才赫然发现,原来他早就走出了豪宅,此刻已身陷高空,毫无作为,而正下方就是深渊!身前是悬崖峭壁!
蓦地,萧桐灵机一动,甩出怨灵绸带,紧缠住峭壁一角,从而险象环生,并未垂直坠落。
假如这样掉下去,不粉身碎骨才怪。
萧桐借力回到峭壁,全身贴合着山体,但无法爬回悬崖边缘,只能僵在这里进退两难。
峭壁连落脚点都没有,不可能借力跃回豪宅。
萧桐被凉风吹着脊背,惊出一声冷汗。
哨子?对,还有哨子。
萧桐想着陶制泥哨,低头看向胸膛,可哨子放在怀里,两只手还紧抠着石缝,无法拿出哨子。
他急坏了,一时只得咬牙硬挺,期盼上苍大发慈悲,呼救能有成效。
“统领!鬼卫!”他大声呼救。
突然,一个人影从他头顶垂直跳下,并且,还紧抱住他的腰,不肯松手!
这一举等于火上浇油,萧桐第一反应是焚雷也下来了,可他低头看后,见抱住他的手,几乎白的瘆人,而且指甲漆黑无比,像涂了黑色的指甲油!
这双手指尖很细,更皮开肉绽,但无法磨灭的事实是,它是属于女人的手!
是怨灵!
这个人紧抱住他不肯松开,像是要拉他一起死!
一时间,萧桐陷入绝望,但却没有回头去看此人的脸。
因为,他怕看过后会承受不住惊吓,直接松手摔得粉身碎骨。
“统领!”萧桐呼喊着。
这一刻,原本绝望到极致的他,居然又添新彩。
一只脚从头顶慢慢探下,轻踏住了他唯一的求生工具,他的右手。
这只脚穿着破烂的绣花鞋,而且脚脖很细,非常脏。
它踏住萧桐的手后,开始加重力量,反而,萧桐也在奋力使劲,打死也不会松开!
慢慢的,手被踩伤,剔透像珍珠的指甲变为血肉模糊。
完了,就要挺不住了。
脚在狠踏手掌,另一个人在做累赘,萧桐在这种绝境苟延残喘,死亡只是时间问题。
突然,他感觉身体一轻,紧跟着低头看去,赫然发现那个人竟不见了。
“喂!想去下面玩吗?”
萧桐听到季东华的玩笑话,惊讶的抬头看去。
现在,那只要送他上路的脚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季东华铿锵有力的大手。
风,吹乱季东华的发。
季东华坏笑着:“被甩也不用死呀,长这么好死了多可惜。”
片刻后,萧桐返回豪宅来到厅堂,裹着厚厚的被,坐在椅子上后怕。
此刻厅堂已恢复如初,阳光特别充足。
季东华坐在萧桐身边,端着茶杯往对方唇边送热水。
统领在二人面前来回踱步,脸色白的吓人。
“你不用琢磨了,我敢肯定是怨灵。”萧桐咽下茶水,对统领道。
“我没有琢磨怨灵。”统领说完话后看向季东华,“这样绝不行,你带小主子走吧,这里危险。”
“你以为我不想带他走?是我们现在走不了!”季东华叫道。
统领坐到萧桐另一侧,道:“想不到隔灵室会挡不住怨灵,看来事态比我所想还要严重。”
“的确,而且我有一点搞不懂,先前我听焚雷说,怨灵是吓他的,可怎么又变成想杀我了。”萧桐蹙眉道。
“您是说,那只鬼最先吓的是主上?”统领问道。
“是。”
统领听后垂下头,目光连连闪动,像在思考什么。
“你想到什么了?”萧桐问统领,后又看了看季东华。
“没想什么。”统领出神道。
这时,萧桐望向被绑在床上的焚雷,长叹一声。
“对了?我问你件事,为何庭院四壁,会写下那么多符文呢。”萧桐忽然问道。
“符文?主子也有看不懂的符文。”统领笑道。
“我的确看不懂,你们看,都是红颜色的,就像用血写的。”萧桐说完话后,举手指向门外。
季东华和统领纷纷向外看去,但紧跟着,二人就对视了一眼,然后统统凝视起萧桐,满脸惊讶。
“你们看我做什么?看围墙啊,我脸上又没有字。”萧桐不满道。
“天呐。”季东华举手到萧桐面前晃了晃,后又道:“你别吓我行不。”
萧桐愣住。
“主子,围墙上没有字。”统领目光复杂。
“没有字?”顿时,萧桐揉了揉眼睛,细看向院落围墙,可那些字分明就在。
字体七扭八歪,红红的像用血写的。
“我现在就能看到,而且那些字一直在,要不要我过去写下来给你们看?”
萧桐用包好的右手捏着狼毫笔,站在围墙跟前,在一块木板上运笔如水。
他一边狠咳着,一边快速写下这些字。
符文没有排序,可萧桐尽力做到与围墙一致,就像缩放。
“写完了。”萧桐把木板递给统领。
“您快休息会,您脸色很差,像是着凉了。”
统领说完话后,举起木板细看,道:“这我也看不懂,不过还是查一查古书保险。”
话罢,他又看向季东华,“你和我一起去,两个人查会快。”
“查古书?你真能开玩笑。”季东华惊愕道。
萧桐听完他的话后,流露出不满,敌视说:“你的意思是我疯了?这些字是我瞎写的?”
“没有。”季东华笑着摇了摇头,摊开双掌哄道:“我怎么会想你发疯。”
比起季东华的敷衍,统领则是举起木板,细端详每一个字。
忽然,萧桐感觉头晕晕的,头一歪便栽向季东华。
季东华吓坏了,扶稳他问道:“哪不舒服?是不是在悬崖边凉到了?”
萧桐被迷迷糊糊地扶上床,感觉头晕晕的,好像染了风寒。
焚雷在一旁酣睡,流口水的摸样等于痴儿。
“咱们走吧。”季东华对统领道。
二人走后,萧桐感觉前胸麻酥酥的,明白是莲影在传递信息,但他浑身乏力,没精神辨认这些话。
这一刻,季东华走时特意带好的门,被一股凉风吹开。
“吱嘎”
蓦地,焚雷被惊醒。
他用被蒙住头,蜷缩为团瑟瑟发抖。
季东华随统领来到焚雷的寝宫,双双在书架前快速翻阅古籍。
焚雷卷书简书内夹着许多画像,是由小刀在竹板上刻制而成。
季东华拿起其中一幅欣赏。
“这画的都是风华公子?”
统领看了一眼,道:“是小主子没错。”
季东华看着画像,想起在墨门山城初遇风华公子的情景,那个妖异的人,才是萧桐作为风华公子的原型,就像画中这位傲藐一切的谪仙。
“这画不错,我收藏了。”
统领听后没吱声,默许了。
季东华把竹画放入怀里不舒服,手拿更别扭,于是放到书桌上摆好,不时还会回头去看,很怕画会丢。
画中人紧身劲装,侧卧在马背上,孤立于众山之巅,风吹散长发,凸显另类的美。
他五官栩栩如生,就像相片,手捧竹酒桶,更微眯着眼,半醉半醒。
一阵冷风的吹来,令季东华与统领感到凉飕飕的。
但他们不曾停下动作,仍在翻阅古籍。
统领挑着灯,不料,这眼前唯一的光源,竟被风给吹灭了。
刹那间,季东华嘲笑道:“点背不能赖社会,你丫做损了,连蜡烛都能灭。”
呼!
话罢,季东华的灯也熄了。
“彼此彼此。”统领冷笑后,转身想去拿挂在墙上的火把。
然而,寝宫内的所有光源,竟一时间统统被风吹熄。
顿时,两个人被黑暗笼罩。
季东华拥有夜眼,继续翻阅着古籍,也没在意灯是否熄灭。
可统领却惊讶的不得了,山中隧洞曲折嶙峋,别说风能吹进来,就算台风刮进隧道,恐怕也会被削弱,成为微风。
“不对劲!”统领忽然道。
“又怎么了?”季东华翻着古籍,沉声问。
“这里有东西!快向我靠拢!”统领冷静道。
季东华听后瘪了瘪嘴,“别疑神疑鬼,堂堂神调鬼卫总统领,难道也怕鬼?”
突然,季东华身后传来“当啷”一声响!
于是,他闪电般地回过头,本想怒叱统领,然而他却发现,统领距离他非常远,表情很难看。
季东华身后是焚雷的书桌,那上面东西都还在,没什么异样,不过,萧桐的竹画却不见了。
季东华哎呀一声,道:“我的画呢?”
“啪”统领闷头在用两颗打火石点火。
此时,季东华手捧简书,快步向前绕开书桌,想走过去看竹画是否落地上了。
可是,当他看到掉落的竹画后,不想还目睹到一名女子。
女子蹲在竹画旁,在用十指疯狂抠弄竹画。
对方穿一件花色长袍,整体脏兮兮的,就连粉粉绿绿的布色都已消褪。
季东华也算半个鬼通了,经历的更不少,像这种场景他不会不明白,对方是一只鬼。
蓦地,他疾走向统领,推着对方匆匆走出寝宫。
他们走出寝宫后,季东华狠狠带上门,并对统领道:“快封印这道门!”
统领听后咬破中指,在门上开始用血写符文,并镇定地问:“你看到了对不?”
统领所写的符文乱糟糟的,但和萧桐写下的那些字,是两种风格,完全不同。
写好这些符文后,统领对季东华道:“你在这等我,我去叫人!”
“等等!你看这些字。”季东华又叫道。
统领听后向门看去,惊讶发现才写好的符文,正在快速消褪,像是在挥发。
“那只鬼正意图吹散符文!我在这顶着,你去叫人!”
统领交代完后,又咬破食指与拇指,贴到门前对快要消散的符文,进行紧急补全。
季东华去而复返带回好多人。
于是接下来,众多鬼卫团团围在门前,统领一声令下,大伙齐心合力念诵符咒镇压鬼怪,后又一窝蜂地涌进寝宫。
火把照亮了寝宫各个角落,这里空无一人。
这时,鬼卫又纷纷拿出一些小土罐。
季东华清楚,土罐是收服阴魂的法器。
统领喝道:“用天目搜!”
鬼卫开始地毯式搜查。
而季东华则来到书桌前蹲伏下去,拿起竹画细看。
如今竹画上的萧桐几乎面目全非,尤其是面部,布满了指甲的划痕。
季东华蹙起眉,快速将竹画收到怀里。
“禀统领,此处没有鬼魂的踪迹。”
“统领,内室也没有。”
“书房这边没有!”
统领听后看向季东华,大声道:“绝不会!我们才遭遇过怨灵,你们继续搜索!”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搜查后,统领气急败坏地撤了鬼卫。
“怎么会这样!咱们明明碰到怨灵,符文被吹散是你也看到的!”统领显得极不冷静。
“你先别急,先去找风华,把这件事告诉他。”
季东华和统领回到豪宅时,萧桐已陷入昏迷,脑门还稍微有些发烫。
“怎么会病倒呢?这节骨眼上。”季东华端坐在床沿,怎么看焚雷都不顺眼。
焚雷合眼酣睡,流着口水,但眼角的泪渍是二人没注意的。
于是,季东华看向萧桐出了会神,道:“他头很烫,得找人来照顾他。”
“我去找侍女。”统领转头要走。
“找侍女的话,我还问你了?”季东华不满道:“我要再带个人进来,只有她才能照顾好风华。”
“这不可能,让你进来已是开了先河,你不会知道要见风华公子的人有多少?那是天文数字,假如每个都进来,神调不成菜市场了,届时我如何服众。”
统领说完话后,长叹道:“你也别难为我,你现在和我走,让你挑几个看过眼的侍女来照顾小主子,总可以吧。”
季东华点了点头,起身顺手把竹画摆到萧桐枕边后,跟统领一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