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顾太太今天上门是来找茬的，朝欢算是明白了。她觉得自己应该生气的，不为顾朝晖和顾朝彦，只为了毛衣。
不三不四的人，是指毛衣么？
朝欢只有毛衣这么一个好朋友，可以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尽管和毛衣已是多年未见，但她很确定，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毛衣这个好朋友好姐妹就是她岳朝欢的逆鳞之一。
不怒反笑，看了一眼顾太太那张刻薄挑剔的面容，她慢慢地弯下腰，从茶几底下抱出厚厚一摞杂志彩报来，工工整整地摆上，一本一本地摊开：“说到丢脸，顾伯母，我们就好好讨论一下吧。”
这些杂志彩报上，都是顾朝晖怀抱美人，笑得春风得意的模样。当然，那些美人，也是个个皆不相同。
“你好大胆！”顾太太显然没料到自己的准儿媳敢和自己对着干，错愕一怔，转瞬大怒，鲜红的指尖发起抖来。
上流社会的贵妇，有时还不如街边泼妇活得舒心。连发怒都这样压抑。
毫不意外于顾太太陡然龟裂扭曲的神色，朝欢心里感到一阵畅快。她这几天一直琢磨着要怎么和这位未来婆母相处，甚至还对这位正牌顾太太多有同情，咄咄逼人和针锋相对的态度，并不在她的设想范围内。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朝欢笑了笑：“顾伯母，您不会喜欢我，我知道。不过有shi身份体面的事情您做不出来，能够宣泄您心中不郁的难听的话您也说不出口，所以您要对着我生气，其实挺划不来。既然您已经默认以后要和我共处，我们不如协商一下，找个共处之道，总比吵吵闹闹节省时间，您说呢？”
这样说，算是和气又直入主题了吧？
“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顾太太脸色一变，声音却平和许多。
朝欢微笑：“顾朝晖。”
顾太太总算不笨，紧绷的身子一松，坐回原位。
朝欢更觉得好笑，林家欣女士和顾朝晖，真是一对奇异的母子。分拆来看，这对母子都不是不聪明的人，可惜凑在一块，就总是办不出聪明的事来。
浅浅地叹了一声，转了语调：“其实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有几个问题不太明白。顾伯母，顾朝晖二十岁的时候曾经成功申请过哈佛金融学院和提塞德大学的传媒专业，为什么最后没有成行？”
顾太太一直死死盯着对面这个小狐狸精，想看她要玩什么花招，听到这样的问题不由意外：朝晖二十岁的时候？八九年前的事，这小狐狸精问来做什么？
哼，那一年，一听朝晖说要去美国，方雨晴那个女人就闹着要送顾朝容和顾朝彦去澳洲，也不想想一对没名没分的私生子女凭什么和她的朝晖比。以为出国镀金回来就能耐了？再能耐也比不上顾家的长子嫡孙！
他们爱去就去吧，朝晖就留下来看着顾家的大本营好了，就算不留洋，朝晖也是顾家家业第一号继承人。
后来，后来……
顾太太回忆的神情慢慢变了，后来，朝晖在B城本地大学拿了学士学位，毕业后就进了娱信做事，只不过，和她原先的计划完全不一样……
“顾朝晖大学毕业就进了娱信，和顾同先生当年刚出来做事时一样，在《信晚报》做了个小采编。不到二年，顾朝容顾朝彦姐弟从澳洲归国，二个人都在集团里任了高职，顾朝晖却递了辞职信，从此做了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顾伯母，我说的没错吧？”
如果站在外人的立场，朝欢没有资格指责顾太太因为愚蠢的争宠和短视几乎误了顾朝晖的终身，但顾朝晖现在已是顾同交与她的责任之一，为了顾朝晖长远打算，她有义务点醒林家欣，最好能和她达成一定的共识。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朝晖作为同哥的嫡长子，受到的不公平待遇都是因为我不让他去留学吗？”陈年旧事被翻了出来，顾太太不禁恼羞成怒，反驳声脱口而出。
可惜话才出口，她自己就先呆住了——是她不让朝晖去留学的……
不仅如此，也是她让顾朝晖一毕业就下基层。这是朝欢感到最疑惑的地方。林家欣不许顾朝晖出国，不就是为了让顾朝晖在顾同面前固宠，趁顾朝容顾朝彦还小的时候，早早进娱信去夺权吗？林家欣女士居然脑子抽风，让顾朝晖效仿昔日的顾同去做个小采编。难道她以为，这样就能让顾朝晖成为顾同第二？
做就做了吧，还半途而废。顾朝容顾朝彦一回来，又眼热人家谋了高位，心里不平衡，离职抗议？这对母子的想法实在异于常人。
见林家欣眼目光纠结，默然不语，朝欢有些了然。也许潜意识里，这位顾太太也是清楚自己犯下了多少错误的。
她摇了摇头，不得不说出更残酷的话语：“当年顾伯伯是独生子，顾朝晖和顾伯伯始终不同。顾伯母，您未来二十年的希望是要寄托在虚无的爱情上，还是在您的儿子身上？”
她并非看轻爱情的价值，相反，她知道爱情的珍贵。也知道女人的爱情一旦变成了泥沼，很容易沉溺迷失了自我，更不要说丧失智慧。
话已经说到这里，是时候点到为止。
“我去看看毛衣，您请便。”微微颔首，朝欢自顾自上楼去，毛衣一定躲在上面偷听。
推开卧室的门，果然见毛衣蜷在床上抱着个PSP假装玩得不亦乐乎。朝欢忍不住揶揄道：“说话声音小，抱歉。”
毛衣忿忿地瞪眼，小小声问：“这么快就搞定你婆婆了？”
朝欢倒在床上做大字型，叹气，：“累啊——”顾家长媳不易做，总要顾及顾太太的面子，只有躲起来，顾太太心情放松了才会安静离开，现在还不是进一步深谈的时机。
蓦然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她皱起眉头，望向毛衣：“我还没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小白兔——我是说你弟弟，他不会知道我住几栋几层吧？”
毛衣的注意力都放在“小白兔”这个称呼上，好奇地直眨眼：“小枫枫怎么变成了小白兔？”
朝欢对她模糊重点的本事无语，不得不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来：“快说！”
毛衣一撇嘴，回答得理所当然：“这还用问，当然是顾同说的啊。”
朝欢疑惑更深，追问道：“他是怎么说的？详细经过。”
毛衣凝神回忆：“没什么啊，我就找小枫枫要了顾同办公室的电话，打过去说我是你的同学兼好朋友，很多年没见，想要和你见面，他那个姓杨的秘书就把地址告诉我了啊。”
“你没有提你弟弟？”
“没有啊，那个杨秘书又没为难我，我就没提。怎么了？”
朝欢苦恼地闭上眼睛：就是没有为难才更奇怪。或许应该说，顾同，杨思睿，早就知道自己有个好友叫夜念枫。而这个好友，恰恰是摩根大通亚太区董事总经理夜挽枫的双胞姐姐。
这不是太巧了点么？
“喂，欢欢，你在想什么啊？”毛衣有些迷糊，推了推她的身子。
“我在想，顾同为什么选了我做他的长媳。”
毛衣一骨碌爬起来，很兴奋：“这个我也很想知道，顾朝晖那么渣，你怎么会要嫁给他？”
朝欢睁开眼睛苦笑：“我原来以为自己挺明白的，现在却不太确定了。”
顾同说，因为她是白夜的女儿，容易激发顾朝晖的逆反心理，她能让顾朝晖清醒，浪子回头做个好儿子。
顾同说，娱信将要进行资产重组，她的才学很适合扮演操刀手的角色，以顾家长媳的身份进入娱信，能够有效平衡顾家三兄妹的关系。
如果娱信要进行资产重组的大计划，作为娱信最大的债权人之一，摩根大通的影响力不容忽视。可是毛衣这个角色，顾同竟然没有提。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又是雷暴，在火车上码了一章，没来得及捉虫=。=例行呼吁求PP，求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