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让我进娱信做他的助手。”
有些事情,心里知道是一回事,被人直截了当地当面戳破又是一回事。
朝欢的回答像一颗深水炸弹,咚的一声砸进顾朝晖的心湖里,爆炸的声音并不大,可怖的是爆破后产生的余波,足以翻江倒海,掀起滔天巨浪。
他和朝欢这桩婚姻的起点固然荒唐,却是因为他和顾太太在顾家争宠失败的结果。为了顾家的家产,顾太太不得不压抑着对白夜的愤恨,接受朝欢这个儿媳。还把争夺家产的希望寄托在丈夫对白夜的旧情难忘和对朝欢的宠爱上,不正是说明他们母子的无能么?
而顾朝晖自己,纵然有百般的不愿意,却不得不对自己的母亲妥协。他身为顾同的亲生儿子,还是正室所出的长子,在娱信不但没有半点立足之地,还败给了自己的异母弟妹。而他鄙视憎恨的未婚妻,马上要成为他父亲的助手,不正是说明他的失败么?
他既无法改变这个局面,也无法堂堂正正地说一个“不”字。
朝欢那眯眼浅笑的表情,充满了讽刺的意味,让他感到难堪之极,一身的狼狈无所遁形。顿时羞恼交加,强自他仰起头来大笑,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我说为什么一个哥伦比亚大学金融和新闻的双料高材生会嫁给我这个浪荡子,原来是看准了高位要走捷径,怪不得怪不得!话说娱信每年收到的求职信数以万计,多少人撞破脑袋都想挤进去谋个好工作。你把自己卖到我们顾家,至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顾家长媳这个身份,必定让你如鱼得水。你比白夜聪明多了!”
朝欢嗤的一笑:“那是当然,青出于蓝胜于蓝才是正理嘛。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非要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傻乎乎地放着大好的机会不懂得把握,装模作样地跑去下什么基层,东施效颦,干不了二天又妒忌人家比你强,半途而废!在我看来,顾朝容顾朝彦姐弟至少比你有自知之明。”
顾朝晖身体一僵,大笑声嘎然而止,高大的身躯瞬间逼近,眼眸蒙上一层冰霜,粗暴抓住她的手臂大声质问:“你什么意思,你调查我?你以为你是谁,心理分析专家?你凭什么一而再再二三地窥探我?”
朝欢感到有些无语,这个男人明明知道她在说什么,却总是反反复复问她“什么意思”,欺人还是自欺?
站在顾朝晖造成的阴影里,仰起头来直视他居高临下的冷眼,不怕死地承认:“我是你的未婚妻,我当然要好好了解了解你——”
“了解我?”眸光闪烁了二秒,顾朝晖突的狰狞一笑:“现在就让你了解——”大手用力一送,毫不留情地把女子纤弱的身子往蔷薇丛中甩去。
早有提防的朝欢在脱开桎梏的一刻,后足一蹬,右手瞬间往他手肘处一抓借力稳住自己后仰的身体,扭身到了他的身侧,左手反捉顾朝晖的右手大拇指,狠狠用力后掰——这是女子擒拿术的一招“扳指”!
手筋的麻痹和接踵而来的指间剧痛让顾朝晖“啊”的一声大叫,立即又感觉到右腿腘窝处被用力一顶,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然后被重物死死压制住。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右手就已在激烈的痛楚中被反剪身后,整个后背被朝欢的从后面紧紧抵住,上身后仰成了一张绷紧的大弓。
“顾朝晖,我真不该高估了你!”
朝欢柔软的声音从紧贴的身后传来,凉飕飕地刮过他的耳廓。顾朝晖激灵灵地一震,他竟然被一介女流给钳制了?!
“岳朝欢你——”他头向后一扭想用空余的手去抓她,话音未尽又“啊”的一声惨呼。鼻梁上突如其来的一阵莫名刺痛刹那间传至四肢百骸,眼一酸一热,二股热流分别从眼眶和鼻道里流了出来,整个人随之软倒。
“啊——”又再一声惨呼,朝欢用尽全身的力道一推,单膝顶在顾朝晖腰后,半个身子将痛不欲生的男人压在草地上让他吃了一嘴泥。
“顾朝晖,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渣!你家的花园里种的是野蔷薇,野蔷薇有刺你知不知道?如果刚才我倒下去,严重的可能会毁容,致盲!你以为你还是三岁,做事永远不用考虑后果!”
她用膝盖重重一撞,让顾朝晖逼出一声闷哼。这个男人真是该死的欠揍!
感觉到顾朝晖似乎停止了挣扎,她俯下身子,气愤到冷冽的声音带着寒意穿透顾朝晖的耳膜:“顾朝晖,如果你不姓顾,你以为我多想了解你?!哼,既然我们以后要做夫妻,我就顺便让你也了解了解我吧。我这辈子讨厌就是对自恃武力对女人动粗的男人!偷偷告诉你哦,我的第二任男友是警察,我跟他学擒拿术并且一直练到现在,你看,我的身手是不是不差?
还有哦,我的第三任男友是医生,他教会我身体哪些部位最脆弱最怕痛,哪里的血留得最快!我出门会随身带着防狼器和刀具,所以你前面真是猜对了,你的车胎就是我扎破的。
你再看看你自己呢?绣花枕头,你那些小女友又教会了你什么?怎么玩女人,怎么花钱?看你手软脚软的,偶尔逞一次威风你就以为自己是什么铁血硬汉了?我警告你,再向我动手,我不介意给你的肚子也放点气!
顾朝晖,我不是你的父母,不会一直容忍宽宥你的胡闹!”
“顾朝晖,我就没见过比你更蠢的男人。你以为你放弃留学,听你母亲的话效仿你父亲下基层就是孝顺,就很伟大是么?你比顾朝容顾朝彦年长,居然看不清自己的优势。如果我是你,要争宠,要打败你那对弟妹的话,我早早就该拿着家里的钱去给自己镀金学本事。身为嫡出长子,只要自己有料,即使跑得再远,也不怕回到家里没有一席之地!第一步已经是错了,第二步你还接着错下去。下基层就下基层,为什么半途而废?看见顾朝容顾朝彦回来坐了高位,你就沉不住气了?如果我是你,就趁着下基层的时候扶持拉拢自己的势力。人家主动出击,你个蠢蛋居然草率地不战而退,叫我说你什么好?要不是你自己蠢,今天也轮不到我来教训你。既然你已经妥协接受这桩婚姻……想想吧,别再和我作对,拖我的后腿,对你或者对你母亲都不会有好处!”
身下的男人一动不动,朝欢伸手拍拍他的脖子,转了柔声说:“我比你善良。看在伤害了你脆弱的肉体份上,和你做个交易。只要你保证每天回家吃饭,我保证你父亲每天都回家陪你母亲。”
她松开四脚爬叉五体投地的顾朝晖,飞快地跳起来,给男人再补上重重的一脚,退后二步,拍了拍手笑了一声:“不怕被人笑就去告状!我去逛花园,下次有空再和你联络感情。”
直到听不见她轻快的步履声,顾朝晖才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鼻下的鲜血,他沉寂的眼睛落在矮矮的花丛里,伸手扯了一支在手,摊开手掌,娇嫩的花瓣沾上了血迹,掌心传来微麻告诉他,确实是刺……
他紧紧捏住那支带刺的蔷薇,脑子里乱哄哄的。他刚才又出手打女人了,然后被个女人反收拾了,赤果果的现实,叫他说不清是愤怒是痛苦还是羞惭,只想马上离开这里,立即逃难似地向车库冲去。
路上撞上个佣人,彼此都晃了晃。佣人定睛一看,惊讶地大叫:“少爷您流血了!”
顾朝晖脸一热,怎么能让人知道自己被一个女人打了?连忙捂住鼻子低低地说了一句“没事”,一头钻进车库里,随便选了辆车子就点火开着跑了。
“哎,少爷这是怎么了?”佣人望着驶离的车屁股嘀咕,一转身又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少、少奶奶……”
朝欢含笑点了点头:“我出来散步,好像有点迷路了。”
佣人连忙说:“我带少奶奶回主屋去吧。”
“好啊,你叫什么?”
“我叫林山,大家都叫我阿山。”
“哦,阿山啊,你好你好。”朝欢轻笑,抬头望了望天。顾朝晖那个男人,果然是没胆告状啊,死要面子,嗤——
(总算出手报仇了,来几个PP鼓励一下朝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