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二本图书馆里借出来的大部头,朝欢缓缓地走在小道上,任路灯将她的身影拉长,交错。初秋刚落下来的叶子稀稀拉拉地缀在人行道上,踩在脚底发出轻微的干裂声。
巡警友好地和她打招呼,她恹恹地挥手,有点提不起劲。她还要走上好一段才能走到朋友娟子暂时借给她的住所。已经分手的前男友敬生却住在他们合租的房子里,她倒成了有家归不得的人。
他们合租的房子对还没有找到合适工作的敬生来说太贵了些,所以他必须搬出去——前提是他要先找到合适的房子才能搬走。她的物质生活条件比敬生好很多,她有双份工作,还有很多朋友,所以她坚持几天不回家住没有关系,敬生是这么说的。
事已至此,她也不想计较了,总不能撕破脸去和他争吵,费神。
又一次失败的恋情让她情绪低落,糟糕透顶的敬生给她来这么一出,让她无法不去怀念她逝去的丈夫Eric——那个对她温柔体贴,爱意深深,却早已不在她身边的人。她觉得有些累了,不是她不够努力,也不是她不够积极,只能说她没有那么多的幸运。曾经能够遇上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已经很难得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Eric。
而下午连续接到的二个越洋电话,更让她烦躁。父亲的生意出了问题,到底要不要过问呢?那个顾同的秘书所说的十亿资金,和她又有什么关系……还有她那位继母,不是不愿意让她参与家中的生意吗,如今她已经躲得这么远了,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
再次用脚尖踢走一片小叶子,朝欢就看见了路灯下的“拖布”。
“拖布”是条瞎了一只眼的流浪狗,哥大和巴纳德学院的人都知道,长期驻守在这条小路上,毛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了,还粘成一股一股的,形如拖布。二个学校的学生们都爱给拖布扔点食物,并且要看它吃完,否则就是不爱护公共卫生了。
朝欢把下巴抬起来,极力直视前方,不断地对自己说:看不到,看不到,看不到……
她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向前方不远处停着的那辆橘黄色莲花Plethore集中,看那奢侈的超级跑车,总比看“拖布”强。CorvetteZ06的V8引擎,8.2升的排气量……她在心里默默地回忆有关的数据。
并非她没有爱心,她是怕惹麻烦。拖布虽然是条流浪狗,高傲又挑剔,不是谁的友善都肯接受的。所以人们都叫它“拖布大爷”。她绝对不能去碰那个钉子——她碰过。
“呼呼——”
她刚越过“拖布”,就听见拖布鄙夷的声音。她也不想多心,可是那真是鄙夷地声音,哪有狗这么叫唤的?就好像在说:你有良心么,看见流浪狗也不眷顾一眼。
朝欢无可奈何地停下了,回头瞪那只可恶的狗。路灯下的“拖布”,粘糊糊的毛耷拉在眼睛上,一只死寂,一只目光炯炯。
朝欢叹了口气,弯着腰和狗对视:“拖布,你饿了吗?”
拖布瞅着她不做声。
朝欢和它对视了一会,伸出食指指着它说:“那先说好,我给你吃的,你可别吠我。”她把手伸进自己的大包里摸了摸,突然想起什么,又把手伸出来指着拖布:“除了不能吠我,还不许挑食,知道吗?答应了我才给你吃的!”
她把上身弯得更低,好让地上趴着的一团脏东西看到她眼里的坚决。拖布低鸣了一声。
朝欢轻轻一笑,郁闷的心情有所好转:“算你通点人性。”
她在包里抓了抓,摸出块巧克力来,利落地撕开口子掰下一小块,用包装纸托着,小心谨慎地放在地上,摆在拖布鼻子前。
“来,吃吧。”
她的手指刚离开,拖布舌头一卷就把巧克力卷进了嘴巴里。
朝欢的嘴巴咧得大大的,刚想欢笑出声,拖布又低鸣了一声,把刚入口的巧克力连带着包装纸一起吐了出来。不仅如此,还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扫懒散,偏着头瞪着她看,呜呜二声仿佛在抗议。
朝欢猜想自己的脸色一定已经绿了,欲哭无泪:“拖布大爷,你知道你刚才吐出来的是什么吗?那是Godiva,全美国最好吃最昂贵的巧克力!”
汪!
拖布朝她吠了声大的。朝欢顿时萎靡了,她哪能斗得过拖布大爷呢?都是自己傻,明知道惹不起,还要去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好吧拖布大爷,对不起,我不该惹您老人家,我走,我走,拜拜!”她泄气地道着歉,猫下腰捡起被拖布嫌弃的最高档巧克力,郁闷地投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刚才和她打招呼的巡警又溜了过来,哈哈大笑:“又一个被拖布大爷欺负的人!”
朝欢苦笑着耸耸肩:“拖布大爷永远都是这么的难伺候。”话音未落,拖布像听懂了她的坏话似的,汪汪二声撒开似足向她冲来。朝欢暗叫不好,拖布大爷您老人家真是通人性!她立即撒开脚丫子飞奔,听见巡警在她身后大笑。
快接近那辆莲花跑车时,她突然发现车子里有犀利的视线向她射了过来——车子里有人!难怪巡警没喊拖车。一个身材火爆的美女面孔出现在停了莲花跑车的门廊下,向她招手:“嗨,Phoebe,饭后小跑吗?”那美女不是哥大就是巴纳德的,朝欢也叫不上名字。
朝欢一溜烟地跑过去,回头挥了挥手:“不,是拖布大爷!”
毫不意外地,那美女也猖狂地咯咯乱笑起来。朝欢一心想赶紧离开这里,管那是谁呢,她只知道,拖布大爷的吼叫离她越来越近,这只不饶人的疯狗,脚程还真是快!
(让朝欢重生的神秘之狗,交代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