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右国的心脏—新都洛平
新建宫殿的红色琉璃瓦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射出斑斓而又出变幻莫测的颜色和光线,正中央太启殿朱漆重檐庑殿顶的正脊上依次雕刻着龙、凤、狮子、海马、天马等图案,两端的琉璃吻兽威武地俯看着世人,每一个仰头看它的人,仿佛都能够感受到它那逼人的眼神,即使是平时再凶狠的人看见都会觉得心中一凛,要忍不住加快脚步,匆匆走过。而殿中的柱子上缭绕着各式各样的云龙纹和卷草纹,屋脊上也尽刻着龙浮雕,种种一切都暗示着这里的庄严和肃穆以及权势的不可侵犯和高高在上。
但此时,前殿上充斥着一片喧哗之声,不复往日的宁静安谧。漆金龙纹椅上端坐着的皇帝低垂着眼帘,静静地看着下面吵得不可开交的臣子,站的最近的墨天抬头看向自己的主子,但赫右朔脸色平静的让人看不出他是喜还是怒。
墨天又看向站在殿中衣冠楚楚的众位大臣,他们依旧在吵得不可开交,泾渭分明的两派互相诘问,做出誓不罢休的样子。就连平时不露痕迹,明哲保身的老狐狸们在这危急的关头也都忘记了要遮掩自己的想法,不得不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带头站出来。
“可笑至极!既然是刺客,又怎么可能随身携带标有自己身份的东西呢?这分明是有人要栽赃陷害西北王!离间皇室宗亲!”一个彪形大汉一脸气愤的喊道。
皇室宗亲······坐在高台上的皇帝听见这话,脸上露出了一丝几不可查的讥笑神情。
这彪形大汉说话的同时,咄咄逼人的眼神也投向了站在另一边的大臣,强烈暗示着他们正是陷害西北王的那些人。这时,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年轻的大臣突然说道,“龙武将军,昨夜群芳阁的美酒想必滋味不错吧?”
此话一出,本来都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站在对立阵营的人更是笑得大声。大家都知道,这英雄难过美人关,虽然家中妻妾已经有很多了,但这龙武将军不知是怎么回事,就是喜欢群芳阁中的美姬,想方设法地娶来后,却又会弃之不理,又到群芳阁中找新的人。私下里,大家都会说,这龙吴将军可以说是在家中开了半个群芳阁了。
彪形大汉正是龙武将军,身居武官中的最高品阶。他一听这话,表情一愣,随即脸色一沉,转头回问,“右相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里可是朝堂之上,是你可以开玩笑的地方吗?大家都心系皇上安危,右相却问出这等荒唐的话!”
“龙武将军不要激动,陆某只是随口问问罢了。不过,这酒可以乱喝,话可不可以乱说,这无凭无据的,怎么可以说有人要陷害西北王?这西北王是什么人,大家可都知道,那可是先帝的亲弟弟,有名的战神啊!大家说是不是?”年轻的右相环顾左右问道。
“是啊是啊,西北王的战绩谁人不知······”立刻有些人应道。
“是啊,大家都知道西北王十八岁封王,随即就出关驱赶北夷,立下了赫赫战功。军中哪个人不是把他当做自己偶像,在他的影响下,那又有多少好儿郎投身军营,只为了追随他而去?陆某不才,当年要不是因为身子弱,我也就牙齿咬咬,跟着去了,不过,我这身子······哎!”说着右相又摇了摇头。
赫右国自北方打天下,历来崇尚武艺,因此在朝堂上有不少武官,其中很多人听见这话,心里那都是非常赞同,再一听右相的话,脸上就立马浮现出一种瞧不起他的表情,心底也自然又增一丝自豪,其中当然也包括龙武将军。
哼,文弱书生······
右相陆枫把众人的表情都收进眼底,微微一笑,又继续说道,“不过,这龙武将军和陆某就不同了,年纪轻轻可就跟着西北王的脚步,也是立下不少战功的,自然对西北王也是敬佩不已的。”
龙武将军心中觉得疑惑,右相既不是自己这一阵营的,怎么现在对西北王又这么推崇?但又不好不应,于是小心地接口,“那是自然,西北王英勇神武,不止是我,只要是参军过的人,那对西北王都是敬佩不已的。”
“是呀,所以说,谁还会这么傻,要陷害西北王?那可真是自不量力,螳臂当车。要知道,西北王振臂一呼,那响应者自是千万,如云影从。”
此话一出,真是闻者变色,就连一直不做声的皇帝都似有震动,抬眼看了下来,站在一边的墨天不禁暗自着急,这右相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尽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这话分明就是暗示着造反啊!
“皇上!皇上!臣发誓,臣绝无二心!皇上明察啊!”龙武将军一看皇上脸色有变,吓得马上就跪了下来,头也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臣等绝无二心······臣等誓死追随皇上!”后面的大臣也一波接一波的跪了下来,起誓声整齐划一,在空阔的大殿里回荡,遥遥传出宫门外,消失在风中。
而说出大逆不道的话的右相抬起头来却是一脸诡笑,脸上并没有说错话后的惶恐。
“都起来吧!”沉默了许久的皇帝终于发出了声音。
“谢皇上!”
赫右朔淡淡地看了陆枫一眼,只见陆枫一脸做作的忠心耿耿,他收回目光,看着众人,继续说道,“朕这个位子,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觊觎着,这种事那只能说是常事了,哪里用的着身为国家栋梁的各位大人这样争吵?”说着,手轻轻地抚mo着身下的雕龙金漆大椅。
“皇上······”这不轻不重的话把刚站起来的大臣吓得又跪了下去。
“你们都起来吧!这件事朕心中有数,你们不用再吵了。这造反的事也不是说干就能干的,他也要有这个本事才行。皇叔久居外地,又怎么可能管这里的事,你们说呢?”
“皇上圣明······”众人齐齐跪下。
虽说口中说着皇上圣明,可是直到下朝,这些善于揣摩圣意的臣子们都还大多数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次暗杀皇上的事就这样算了?就这样不追究了?
有些人想,这件事分明就是西北王干的,但是皇上却这样放过了他,这到底是皇上善良还是西北王真的这么强大,就连皇上都不敢动他?
而另一些人则想,幸好皇上圣明,没有被表象迷惑,本来就是,一块西北王府的牌子就可以说明人是西北王的?真是笑话!回头想想,又觉得有些后怕,这皇上要是真追究起来······于是加快脚步回家,要去探探消息······
而龙武将军则想,这陆枫真是奸诈,差点就被他给耍了一道,幸好幸好······出了一身冷汗,都觉得有些疲惫了,还是去群芳阁休息休息好了。
“右相,这边请。”陆枫刚走出门槛,就被皇上的近身太监给拦住了。陆枫也没什么惊讶的表情,转身就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太启殿的后殿,领路的太监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给陆枫让了一条路,自己则垂首敛手站在门侧。陆枫停了一停,这才跨足走了进去。而身后的大门也‘吱嘎——’一声就被关上了。
“臣叩见皇上——”
“起来吧——”
陆枫站起来后,赫右朔仍然看着面前的奏章,半天没有说话。而陆枫也安静地立在那里,不发一言。
“你是故意的?”
“是。”虽然听起来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但是陆枫毫不犹豫的应道。
“为什么?”
陆枫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自己明明知道,还要问。但是嘴巴上则应道,“虽然刺客身上搜出了带有西北王府标志的牌子,但是任何人都知道,西北王是不可能这样做的,让刺客随身携带自己的印记,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听闻这话,赫右朔终于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而陆枫则无辜的笑了下,说道,“前面臣也没说龙武将军的话错啊!”
“哼——”赫右朔轻轻地哼了一声。
“好吧好吧,臣是故意激的龙武将军。这刺客虽然不知道是谁派来的,但是既然皇上牺牲这么大,那我们怎么可以白白浪费这个机会呢?我们就趁着这个机会让西北王也动一动,免得他也一天到晚的打的不知什么主意。至于那个派出刺客的人么,一次没有成功,他恐怕也是不会罢休的。”
陆枫的话中,俨然把堂堂圣上当成了诱饵,要是这话让朝堂上的众臣听到了,必然又要引起一阵混乱了。可是当事人赫右朔却没有什么反应,继续问道,“那你说皇叔会怎么动?”
“这臣就不知道了,这可要问西北王了。”陆渊笑着说。
赫右朔仔细地看着陆枫脸上的表情,但是却探究不出什么,张口道,“你这嘴还真紧。”
“冤枉啊!臣是真的不知道,再说,连英明的圣上都不知道的事,臣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哼,罢了,你不说朕也能知道个八九分——”赫右朔站起身,绕过宽大的书桌,往外走去,“走,我们出宫去,这些人为了这件事就吵了我这么多天,吵得我脑子都涨的不行。”话语中,已经把‘朕’这称呼改成了‘我’。
“不会吧,喂喂喂,你要是再碰上什么,我可负责不起啊······”而身后的陆枫听见这话,也不觉得惊慌,而是大呼小叫地跟了上去······
哎,这哪里有我们煌煌大国的皇帝和宰相的样子啊?墨天仰头看了看天,心中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