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即日起开更3000字~~
漫天的花雨使得整个大明宫花香四溢,香气震天。飘着片片花瓣的葱绿湖面,浮着自由玩耍的白鹅、鸳鸯。飘飘落叶似小船般在水中徜徉徘徊,画出的一圈圈波纹,簇拥着数条金鱼在周边游荡,一个个小气泡自水面冒出,排成一排排整齐的队列,渐渐放大,继而啪的一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身华丽便服的武后看着湖面的景致,嘴角挂起难得的笑容,在曲桥回廊之上停下脚步,手扶着栏杆极目远眺,便看见那层层叠叠,隔离天日的雄伟壮阔。那森严有如岗哨的参天大树拔地而起,一片片茂密的花丛夹杂其中,五颜六色的七彩映满眼底,生机盎然的景象萦绕心头。
“婉儿,怎么?”水中略带愠怒的可爱倒影,嘴角上扬,扭转头来看向我,“想贤儿了?”
“啊!没有。”我愕然摇头辩解,低声说道:“婉儿不敢。”
“有何不敢?”武则天含笑欣慰的看着我说道:“你若能陪我走上这一段,我便放过你。”她轻轻一笑,话音未落,人已向高处行去。
三清殿楼阁上小亭中,她轻轻啜了口茶,优雅的将手放于石桌之上,一手指着远处延绵起伏的山脉,“婉儿,你可知远处是什么地方?”
我顺着她的手势抬眼看了看脚下波澜壮阔的长安城,再看远处层层叠叠的山峦,发自心底感慨的叹息一声道:“回禀娘娘,据奴婢所知,那个方向,当是太宗先皇昭陵所在之处。”我疑惑的看向她,心下有些奇怪她的问题。
“婉儿可知,太宗先帝身边,曾有一位诤臣?”她将抬起的手收回,继而长身立起,来至木兰前站定,仰面眺望远处的山峦,神情中带着一抹淡淡的钦佩与崇敬。
两鬓所插步摇之上的珠玉流苏相互碰撞,身上因宫中熏香所带上的淡淡暖香夹杂在漫天香气之中,依旧能够分辨出其中的不同。几片落花飞过,粘在绣有艳丽牡丹的金黄色内中之上,那白色长袍迎风飘荡,挺拔修长的娇躯显得那样高傲坚定。
“娘娘所指的,可是太宗时期有名的诤臣魏征大人?”
她转过头来,微笑着说道:“婉儿知道的还真是不少?”我一双眼睛看向武后,有些不解她话中何意。
“你跟随本宫已有段时日,除本宫上朝你留在宫中陪伴太平外,其余时间一直本宫身边。短短数月时光,既能够将朝中繁杂紊乱的律令格式铭记于心,又可将圣旨拟草的恰到好处,着实令本宫吃了一惊。”她回转身来看向我,鹰一般锐利有神的眼睛逼视着我的双眸,右手震袖一挥,提声严肃的吩咐道,“你们权且退下。”
我未曾理会愣怔一旁犹豫半晌方才退下的赵德胜等内侍,紧张的声音便已然破唇而出,“是娘娘过奖了,婉儿愧不敢当。若非娘娘不记旧怨,悉心教导,婉儿即便想尽己所能襄助娘娘,恐怕也不可得。婉儿要谢过娘娘知遇之恩才是!”话音未落,便屈膝施礼,盈盈下拜。
这是我的真心话,没有武后,焉有我今日的殊荣?我该如何对待这个灭族灭家的仇人?
她轻轻将我扶起,“婉儿不必多礼了。能有今日,虽是本宫悉心教导培养,可也要你天性聪明才行。”她淡淡说着,一双眼睛打量着我,充满智慧的光泽的双眸,眉宇间原有的英气逼人带上了一抹淡淡迟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初你的祖父便是我一手提拔起来……哎……”她紧紧盯着我,突然开怀一笑道:“婉儿不错!没有辱没上官家的门楣。”
我有些诧异,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听武后话中之意,难道当年她是想要爷爷做她的“魏征”?我不由得看了看太宗的昭陵,一股冲动波涛汹涌般的冲击着脑际。
“不知娘娘有何吩咐,不妨明言。婉儿定竭尽所能,不负娘娘之托。”我没来由的赫然下跪,抬起头来目不斜视的与她正眼相对。
她眼中精芒一闪,“不知,婉儿可愿做魏征一般的诤臣留在本宫身边,辅佐本宫?”武后淡然的说道,在她的目光中我竟然看到了担忧、坚定和期许!
一个辅佐,已远非当日行走中宫殿殿中女官那么简单。
我吓了一跳,不再那么铿锵有力了,略一沉吟道:“这……”惊疑不定的看着自信而坚定的武后,心内有如翻江倒海。
这就是被我骂做妖媚祸主,心狠手辣的天后?如此的胸襟,如此的气度,历代君王,谁人可超出其右?天后呀,你若不是婉儿的灭族仇人那该有多好?婉儿愿意一辈子,耗尽生命辅佐您。
我强制着心内的波涛汹涌,脸上的表情也一定是起伏不定。我能感受到武后在一旁审视着,也因此而不断改变着并不平静的内心深处的想法。长袖中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手心已满是汗水。
“婉儿怎么不说话了?本宫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我惊醒抬头:“啊!不……不是!只是……”有些犹豫,微微低下一直昂起的头,皓齿轻轻咬啮着朱红的唇瓣,缓缓抬起头来仿佛是给自己打气般攥紧双手,
“娘娘,婉儿不过是**女官,怎敢与魏征大人相提并论?婉儿留在娘娘身边侍奉,自会尽全力辅佐娘娘,至于说什么像魏征大人一样,婉儿就实在不敢当了。”
“呵呵,却是为这个。”武后嘴角再次嵌起销魂的微笑,“本宫相信婉儿的能力绝不会比魏征差。你也可完成你祖父的遗愿,这样不好吗?”
“娘娘过誉了,婉儿实在愧不敢当。”我如何敢答应她呢?辅佐武后,我便有机会成为大明宫中最有权势的女官,但是这是辅佐,君臣之道在于辅佐,武后是君吗?
话音未落,便见一柄金黄耀眼,嵌有数颗红蓝宝石的匕首摆在眼前,令我不自主打了个寒战,抬起迷茫惊疑的眸子看向武后,额头渗出丝丝细汗。
武后眼中竟然闪过一丝心疼,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渐渐又浮现出一抹喜爱的笑意,面色却依旧庄重而严肃的说道:“婉儿,这柄匕首,本宫送给你。倘若有朝一日,你发现本宫心不在社稷,只一心谋私利,又或者,朝臣有善谏而本宫却不曾采纳者,你可以此匕首将本宫杀了。”她叹了口气地说道:“你可借此为上官家复仇,若是因此缘由而杀了本宫,本宫绝无怨言!”
看着她认真严肃的神色,我抓不住任何的瑕疵和错漏。她是真心的!我由惊疑迷茫的神色转为由衷的钦服景仰,眼眶中的盈盈泪滴闪闪发光,因激动而略显颤抖的娇躯透露了心底那一份敬佩,相互攥紧的双手冒出汗来,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武后紧紧地追问道:“婉儿可能答应本宫?”
“娘娘,婉儿恐怕……没有您说的那么好”我颤声答应着,犹豫着,为何她要在此时逼着我回答?我抿着嘴唇,下定决心,大胆地质问道:“更何况,我与娘娘您,还有着杀父弑祖之仇,娘娘您真的就如此信任婉儿吗?”
这是长久以来我徘徊心中的疑问,我之所以得以离开掖庭进宫仅仅是因为太平的孤单?我之所以得以进入中宫为官难道仅仅是因为我的才华?她对我的照顾,给我的殊荣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直逼着她的视线,只见她嘴角上扬起一抹令百花含羞的温柔慈爱的笑意,坚定而稳重的缓缓答道,“本宫绝对相信婉儿你能分清轻重。还记得你对狄怀英说的话吗?‘贪污,会败坏风纪;渎职,会败坏朝纲’所以,本宫相信婉儿会明白自己该怎样做的。”
我心中一惊,惊讶于武后怎会知道我对狄公说的话,莫不是狄公告诉她的?这已非我深究的问题,我该如何回答她呢?我想了一想,既然“仇人”如此敏感的字眼都已经提了出来,那该说的都说了吧,就算把我再发回掖庭也只能认了,总好过每日里徘徊在纠缠的压力中。
我恢复了往日的淡定与平静,淡然的开口问道,“可是奴婢至今仍旧不知道祖父和父亲究竟因何而死?”
“婉儿,你是第二次问本宫这个问题,也是唯一一个敢问本宫这个问题的人。”黝黑深邃的眸子骤然收紧,眯起眼睛看着我缓缓收回了手中的匕首坐回石凳上,将匕首拿在手中把玩着。
“怎么,娘娘不敢说实话?还是另有隐情?”我碎步微移,翩跹来到她的身侧严肃失望的问道。天后呀,婉儿知道祖父死的真相,您若告诉我,我还能心甘情愿的为您效命,您为何就是不言不语呢?
“婉儿,你年纪尚轻,对于当年之事即便告知于你,你也未必能够领会其中的深意,因而此事,不防再等待数年,等婉儿长大了,本宫会如实相告,绝不欺瞒。”武后严肃认真,信誓旦旦,那双深邃眸底所闪现的坚定与执着。
听见她的话,我再一次动摇着心底的信念,似乎有一个冲动要自己答应。可是想到她多疑的性格,内心打定了另一个主意。
“婉儿究竟是要答应本宫,还是拒绝本宫?”
我端详她半响,不再犹豫,敛衽下拜,盈盈跪地,“娘娘,婉儿深谢娘娘的知遇之恩。然而当年之事尚未清楚,婉儿来到娘娘身边时日尚短,虽得娘娘万般疼惜信任,但却令婉儿内心十分不安,还望娘娘收回成命,待等他日婉儿能够辨明是非功过之后再作打算。望请娘娘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