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沉思春天的夜晚,淡月笼纱,娉娉婷婷。有风拂过脸颊,掠起长发。月光如水平静柔和,我的心如这月光,平静柔和。不敢去刻意追求什么,只是希望所有美好的开端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一如这春夜长长远远。
后=宫的园子依然沸沸腾腾,大家彷佛不知疲倦的卖弄着自己的巧手。我端详着眼前自己做的宫灯,手提笔却无从写起。
“太平,你写的什么呢?”韦姐姐靠过去,支着脑袋看着她在宫灯白纱上的挥舞,“祝愿母后长命百岁,真是个孝顺的女儿呀!天后看见一定很感动的。”
太平撇着头,笑道:“少来了,让我瞧瞧你的。”
韦姐姐一把抢过自己的宫灯,抱在怀中道:“不给你瞧!”
我转头微笑着看着她们,太平冲我挤眉弄眼,我立刻会意,突如其来的伸手去捎她的痒,韦姐姐“咯咯”笑起来,左晃右晃的把持不住,太平乘机抢了过来,念道:“芳出月,入显阁。”
我和太平一愣,放声欢笑,韦姐姐双手叉腰,气鼓鼓的望着我们,“有什么好笑的?有什么好笑的?”
太平眉开眼笑的上前拉着她的衣袖道:“韦姐姐,若是显哥哥愿意娶你为妃,我改明儿就去给母后说说。”扭头对我道:“对吧,婉儿。”
我微笑着点头,满心的希望韦姐姐能够和显哥哥在一起,只是不知天后是否会同意这门亲事,毕竟韦姐姐的出身也并非太好,不过若有太平开口,希望总是存在的。
一片红潮泛起脸上,韦姐姐害羞却又有些欢喜地道:“真的?”
我点头道:“显哥哥早到了成婚的年纪,我想天后想要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就不知韦姐姐能不能入得天后法眼了。”
太平捏着她的脸蛋,半开玩笑道:“这模样挺秀气的,不错,不错。”又转了一圈打量着道:“仪态万千,不错,不错。”
韦姐姐脸更红了,跺脚只是不依,我在一旁眯着眼睛,突然纵声大笑。我笑的开心,只要过得武后一关,韦姐姐立刻就能飞上枝头,成为李家皇朝的儿媳王妃。
一股浓烈的香味传来,我们转眼望去,只见一抹耀眼的红光划过眼前,魏国夫人衣诀翩跹的款款行来,眼带不削与蔑视的扫过我们,昂然的转入一处拱门。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仗着圣上的恩宠么?”韦姐姐不满的哼声道。
每次遇见贺兰,我总是带着欣赏的眼神打量着她,哪怕她突然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也难以抑制对于她的美丽探望。贺兰氏对于我代表着尚显生疏的整个女性世界全部诱人的内涵。
我很好奇,难以想象自己如何能够拥有这样的容颜和妖娆多姿的体态。想起她对我说我的美丽,也觉得好笑,与之相比,我唯有仰望。
太平冲着贺兰消失的方向吐着舌头,左右拉着我们的手道:“走,咱们别去理她。”
我转身又去拨弄我的宫灯,提起笔来又放下,冥思苦想了半响,只是不知该写些什么。
太平凑了过来道:“你写什么呢?”
我摇着头,嘟着嘴,呐呐的道:“哎——!不知道呀。”
韦姐姐道:“那就随便写写呗。”
我想了想,“好吧。”提笔而就,写了句“愿大唐永享太平。”
太平和韦姐姐有些纳闷的盯着那几个字良久。
“呃……婉儿,你这愿望父皇母后看了一定欢喜。”
韦姐姐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想太平长命百岁呢?”
我笑逐颜开的道:“是呀,是呀!”
太平和韦姐姐“咯咯”地开心起来。不远处走来一群宫人,穿着的华美异常,当先一人领先下拜道:“尚服局司针拜见太平公主殿下。”她身后的众人呼啦啦就跪了一地。
太平摆手道:“都起来吧。刘司针,你来给我做衣服呀?”
刘司针点头微笑道:“是的公主殿下。”她侧身让开道路,身后两名尚服局司针房的宫婢一个手拿齿条上前拜了一拜,为太平量起身材来,另一人手拿纸笔记下各种数目。
太平道:“刘司针,你也给婉儿、韦姐姐做一件嘛。”
刘司针道:“是,公主殿下。”
五六个宫婢围着我们,我和韦姐姐偷偷的笑着,看看刘司针的衣饰,华美的令人炫目,心想着新衣穿在身上的风姿。
刘司针乘这时间,侃侃而言道:“公主,这件新衣,奴婢们会赶在上元节前夜送往令月楼,天后特地嘱咐奴婢提醒公主一定要在上元节当晚穿着。这件新衣用黄色为主调,强调公主殿下独一无二的地位和身份,上秀牡丹以示公主尊贵,牡丹乃花中之王,公主乃人中之凤。凤在牡丹之上,寓意公主比任何一位佳丽都要高贵美丽。”
“那魏国夫人呢?”太平突然道。
刘司针一愣,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回答。
刘司针给我的映像是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做自己事的人,我倒是明白尚宫局的难处,她们这一群人成天都围着后=宫的妃嫔打转,虽然现在宫中得见皇帝的就只有武后和魏国夫人两人,但是她们也不得不讨好,最怕的便是讨好一边惹得另一边嫉恨。
我淡然的说道:“太平,你是大唐的凤,她是大唐的花,怎么比呢?”
太平眼珠子嘟溜溜得转着,眉开眼笑的点头,她应该记起了凤和牡丹的比较,随即笑逐颜开。刘司针精明老练,转头看向我,满是感激的眼神。
上元节转眼便到,宫中一阵忙碌,连平常无事可做的令月楼也不例外。早早的我们便被韦姐姐叫了起来,一队宫人低着头端着盆子,拿着帕子、茶杯伺候着我们的梳洗。
“太平,给你挽个结鬟发怎么样?”韦姐姐摆弄着太平的头发道。
太平打了个哈欠,点点头。昨晚我们玩的很晚才睡,今早又起的太早,都是睡眼朦胧的,真不知韦姐姐哪里来的那么好精力。我懒得动手,叫了个宫婢来为我梳头。
太平换上司针房送来的新衣,转了个圈冲我们笑道:“好看吗?”
她梳了个结鬟高鬟,用了红线、紫线和蓝线丝绳系结,高耸着三处,有巍峨瞻望之状,配以尚宫局司制房所制做的各式金钗珠宝,尤其以其中的宝瓶钗和血色玛瑙最为耀眼。穿上司针房精心制作的“丹阳朝凤”更加显得华丽高贵。
我莞尔一笑道:“可没人能比你好看的了。”
太平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来帮我穿着衣服道:“咱们得把贺兰给比下去,可别丢了咱们令月楼的脸面。”
韦姐姐催促道:“好了,好了,你们都比贺兰好看,赶紧走了,待会儿天后等急了。”
上元节对于任何人来讲,都是一年新的开始,我们或可利用这特殊的节日来抒发自己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只有在这一天,宫中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平日里不交好的人儿,也都为了这盛大的节日填补了其中的沟壑。
一盏盏的花灯挂在触手可及的高处,蜿蜒流长的无限延伸,彷佛整个大明宫都包容在这花灯集会之中,每个角落都有它的影。
我们在去往太液池的路上,仰头欣赏着各种各样的灯笼,韦姐姐突然凑到中间,悄悄道:“诶,我跟你们讲呢,这上元节的时候呀,宫外可热闹了。”
太平奇道:“比咱们宫中热闹吗?”
韦姐姐笑而不语,更加勾起了我们的好奇心,我和太平直勾勾的盯着她。“这宫外过元宵节呀,有舞龙的、舞狮子的、跑旱船的、踩高跷的,对了,对了,还有放烟火的。”
我和太平眼睛越睁越大,不能置信的看着她,韦姐姐吞了口唾沫续道:“据说长安的街上白昼为市,热闹极了,好多杂耍的卖东西的都挤做了一团呢。咱们不是施行宵禁么?不过天皇开恩,上元节可以开禁三天呢!一到晚上呀,燃灯有五万盏呢,那花灯的花样儿可比咱们宫里的多得去了,而且圣上还命人造了个金光璀璨的大灯楼,据说很壮观。还有,还有,长安道上还有很多跳舞的呢,那戏台子可有……可有八里长。”
我和太平听得直咽着口水,两眼发直,双手捂着嘴,半响后,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太平。太平满脸惊奇道:“你说的真的?”
韦姐姐肯定的点点头,我们同时深吸了一口气。我无法想象韦姐姐口中所说的宫外究竟是怎么样,从郭瑜的口中得知的是大唐的强盛,长安的繁华,可是真正的摸样是什么,我完全不能理解。如今韦姐姐直白的话语,让我重新对富丽堂皇的大唐江山产生着无限的幻想,我发动着我全部的每一个细微,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幅长安的繁荣景色。
根据着韦姐姐的描述,想象着一幅我认为最美丽的大唐。满街的人儿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和蔼可亲的面容,仪态端庄的举止,他们是那么的友善、开心,身为大唐的子民,沐浴着盛世太平的光泽,万邦来朝的荣资,骄傲的挺直着身躯行走,满目的幸福。
冬去春来,杨柳吐绿,温暖的春风吹绿了一望无际的山脉,吹皱了静静流淌的太液池水。不知什么时候,太液池的河畔,杨柳已然长出了翠翠绿绿的枝桠,婆娑的舞动着倩影,恍惚间原来进宫已有半年。
太液池碧波清荡,鱼虾畅游,阳光与水波交相辉映,洒落着捧捧的金和银。红杏流水,桃花漫霞,梨树飞雪,蜂蝶在五彩斑斓中追逐喧嚷,酝酿着生活的甘甜和芬芳。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犹如出水芙蓉般的贺兰。
太液池的中央停放着一艘大船,贺兰便在船甲板的舞台上,迎着和煦的阳光,温暖的东风,舞动着她无双的手袖。武后连同各个皇子公子们、各家夫人们坐在下面微笑着看着她。
这是上元节的内宫聚会,李治此刻正在大殿和大臣们欢聚,臣子们的夫人们正是在这里会同皇子、公主和武后娘家的公子哥儿们以及**妃嫔陪侍武后。夜晚的时候才开始去岸上赏灯。
我和太平、韦姐姐不自觉地看了过去,甚至连船夫都放满了划桨的速度。
她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似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就连秀美的莲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发出诱人的邀请。
贺兰的装束无疑是极其艳冶的,但这艳冶与她的神态相比,似乎逊色了许多。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芳泽,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神经。
太液池中所有的画舫都停住了脚步,夫人们都伸出头来,深情的望着她。
只见贺兰氏开始挥动双臂,两柄短剑离袖而出握在手上,剑器“喳喳”作响,当她旋转回身时,众人都倒吸了一口气,惊叹的是她的容颜,随着她的剑舞,众人莫不惊心动魄,连天地也仿佛随她舞姿变化而起伏低昂。她回旋低舞时,只有剑光闪烁,有如后羿射落九日;当她矫然上腾时,又轻快敏捷,好似群仙驾龙腾空遨翔;登场时,鼓乐声歇,犹如雷霆收起了震怒;舞罢后,剑光凝滞,又像江海风平浪静泛着清光。
她盈盈施礼,步入船内时,我们才惊觉演出已经完了,不由得一阵唏嘘。太平撇撇嘴,即羡慕又嫉妒的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和韦姐姐相视微微一笑,示意船夫将船划拢了去。大船内传来阵阵笑语,我们款款而入,不由自主的望向李治身边的贺兰氏,她做作地甩过一个眼神,一丝笑意挂在嘴角,仿佛美仅仅是她买断的专利。
“太平你又赖床了吗?”武后笑意浓浓的看了过来,半开玩笑的道。
太平嘟着嘴道:“不能怪我,是婉儿……”
武后打断她的话,轻笑道:“婉儿才不会学你。”
太平上前坐在武后身旁的空位中,拉着她的手臂靠过去撒娇不依道:“母后偏心,只疼婉儿。”
武后和蔼的笑着拍她的头,示意我坐在太平的身侧,我有些愕然的看了看座位,韦姐姐在后面轻轻推了我一把,这才发觉有些失礼。
武后笑道:“太平,好啦,快见过你表哥们。”
太平规矩的见一个点一头,公子们都开心的回着礼。我身边坐着的是李显、李旦,和坐在武后西面的李弘,太平与贺兰氏对眼而坐,依次便是武三思、武承嗣、武攸绪。
我的对面便是武三思,不经意的转头,竟然发现各个公子看来的眼神,散发着灼热的光芒,令我浑身的不自在,不由有些拘束的坐立不安。
一切逃不过武后的双眼,只听她委婉的笑着道:“她是太平的侍读女官,上官仪的孙女,上官婉儿。”
武三思等着回过神来,抱拳道:“见过上官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