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要她了
1．她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触碰到了他的愤怒
一个星期五的晚上，没有月亮，没有星星，空气里也没有一丝风。
从丁浩机车上下来后，小放疲惫的消失在漆黑的楼道里，没有按亮每层楼间的路灯，每一步都显得很沉重，没有力气抬起来那般。
到了家门口，小放在书包里摸了好久，才摸出了钥匙，依次开门，开灯。眼前瞬间明亮了起来的时候，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你怎么就回来了，而且连灯也不开。”
杨骏坐在沙发上，眯起眼睛很好看的笑，“今晚没有去酒吧，想给你个惊喜。”
“哦，呵呵。”小放心不在焉的套上拖鞋，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进卧室，将书包放在床上，并下意识的摸了摸怦怦的心跳。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杨骏很温柔的又有点担心的看着她，“是因为学校有什么事吗？”
“啊。”小放刚在杨骏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心募地一惊，“因为，因为明天学校急着要检查新排的黑板报，而我又是宣传委员……”
“嗯，知道了，以后尽量早点回吧，晚上回家不太安全，我会担心的。”杨骏宠溺的摸了摸小放的头发，小放却突然醒悟，成绩下降后，她早已不是什么宣传委员，难道杨骏不记得了吗？小放有点紧张的抬头看了杨骏一眼，张了张嘴，又不敢说破。
“忽然，杨骏的眉微微皱起，“小放，你身上怎么会有淡淡的薄荷味，像是女式香烟的……”
小放的心霎时绷紧，慌乱的打断他，“下午放学，我留在教室后面出黑板报，还有几个女生也没离开，躲在那抽烟，所以我身上也就沾有了这种味道。”怕杨骏会不相信，做贼心虚的她特意又补了一句，“你知道的，我从不抽烟!”
“傻瓜，我只是好奇问问，你这么紧张干嘛？对了，明天一起上街逛逛吧。”
“明天？”小放有些错愕，“那酒吧呢？”
“你忘了啊，酒吧白天不怎么营业的。”杨骏转过头看着小放，目光温柔如水，“过些天你就要中考了，时间肯定抓得很紧，所以我想明天，陪你出去好好玩玩，再帮你买些衣服。”
“不用了，我的衣服已经够多了，”小放的言语结巴了起来，嗓子也突然干干的，“而且明天，明天……”
“明天，你是不是有什么活动啊？”
“明天是我同学的生日，我已经答应一起出去玩了。”
“没关系的，你明天和同学开心的玩吧，也正好可以放松放松。”杨骏安静的笑，眼神里却不经意流露出了一丝落寞，“我们下次出去就行了。”
过了会儿，小放说是累了，便进了卧室。小放僵直的躺在床上，好半天了总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又只好起身，坐在床头。
心里很烦，像有什么缠在一起，乱七八糟的扯不清。小放懊恼的从书包里翻出那盒丁浩为她买的烟，带有淡淡的薄荷味，丁浩说这种应该比较适合她。
小放抽出一根，顺手夹在指间，而正准备去掏打火机的手，却突然停住了。因为小放失落的想起，杨骏是不准她碰这个东西的，现在杨骏在家，如果不小心被发现的话……
沮丧的，无奈的，小放还是将烟依依不舍的重新插回了烟盒，然后习惯性的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便将身子蜷在了一团，发呆，想着前不久发生的事。
这次放学后，丁浩带着小放和他的兄弟去飙车，他们疯狂的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大道，最后在桥上都停了下来。
明天，是丁浩的生日，他们在讨论着怎么玩，有说去迪厅的，有说去唱包的，更多的是说去忘季，泡吧，特别是丁浩。
而小放只是一个人倚在旁边空心的栏杆上，一根一根，烦闷的抽着烟。
抽出，夹住，点燃，吸进，吐出，燃尽，坠落。小放低下头，眼睁睁的看着烟蒂干净利落的掉进河里，转眼间，不见踪影，她忽而有点忧伤的想，它们应该是被河水冰凉的冲走了吧。
小放不想参加他们无味的讨论，想也不是她的兴趣范围之内，所以她只是待在一旁静静的听着，静静的发愣。
他们似乎常去忘季，因为忘季是这座城市里最好也最乱的酒吧，恍惚中，听到他们提到了老板杨骏，他们好像都很怕他。
还记得，他们中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只要有杨骏在，就没有人敢去忘季闹事，不然除非他不想混了。
小放不禁打了个寒颤，几乎想像不出，杨骏在他们眼中，是个什么样子？虽然现在和杨骏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她却感觉杨骏和小时候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好脾气的很宠她，什么都依着她。
“小放，小放，”不知什么时候，丁浩站在了小放的身边，“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
“明天一起去吗？应该没问题吧？”
小放沉默了几秒，犹豫着，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回答。
丁浩的兄弟中有人突然搭腔，“当然没有问题啦，浩哥生日，嫂子怎么能不去呢？对吧！”然后，其他人也七嘴八舌的跟着应和，似乎都认定了小放会去一样。
小放想她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在微弱的灯光下，笑着点点头。只是他们看不见，她的笑有多么牵强。
即使杨骏在忘季里待了有近三年了，但小放却从未进去看过，因为杨骏不让。杨骏曾严肃的告诉小放说，那不是她该出现的地方。
所以，小放觉得很累，还未等他们散会，便让丁浩将她送到了楼下，心，依旧悬在那儿，担忧着。
小放不知道这是一局怎样混乱的棋，好像不管怎么走，都是错，一步，便可以全军覆没。
第二天，始终还是来到了酒吧门口，小放呆呆的看着那两个叫“忘季”的大大的彩灯，发现闪耀得几乎令她睁不开眼睛。其中每一束彩色的光线都像是一把利剑，深深的刺进某个叫做心窝的地方，疼得让她心惊。
可事实终究已经是了事实，无法逃避。小放就像个精致的牵线木偶，被丁浩牵着进去了。
音响中的DJ，此刻却吵闹得让她心烦，小放躲在一起来的男男女女中，猥琐的不敢抬头。那每一个强烈的音乐节奏，都让她害怕，怕会在错乱的彩灯中，触及到一双好看却愤怒的眼。
好在，很快，就跟着他们进了早就订好的包厢，小放坐在丁浩旁边，见门被服务员出去顺手带上时，这才如释重负的靠在了绵绵的沙发上。
不久后，门又开了，服务员端着一大扎啤酒走了进来。然后，在服务员身后半掩着的门外，小放看到了一束惊愕的目光。
小放慌乱的低下头，心揪在了一团，麻一样的打了个死结。再几秒后，小放就用余光看到有个人僵硬的走了进来，身边的人都叫他，“骏哥”。
杨骏没有搭理他们，眼睛直直的盯着小放，他说，“小放，你怎么在这里？”
小放依旧没有抬头，不知道怎么跟杨骏解释，而丁浩用手肘轻轻的碰了小放一下，他问，“小放，你认识骏哥？”
小放也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回答，杨骏就面无表情的指了指丁浩，“他是你朋友？”
小放正准备点头的时候，丁浩却用一种不清不楚的语气说，“我是他男朋友！”
小放的身子抖了一下，包厢里死寂了一般，没有一点声音。小放知道这件事闹大了，一发不可收拾。
杨骏几步跨到小放面前，一把抓起了小放的手腕，他生气的说，“小放，跟我回去。”
于是小放就像个断线的木偶一样，被他这样直愣愣的拉起。
就在这时，丁浩突然抓住了小放的另一只手，几乎是挑衅的扬起眉，“骏哥，麻烦你先弄清楚，田小放是我的女朋友！”
可是，杨骏连看都没看丁浩一眼，他只是直直的望着小放，眼睛似乎都快喷出火来，“快跟我回去！”
丁浩的兄弟都围在了丁浩的身边，小声的劝他有话好好说，不要得罪了骏哥。
气氛刹那变得很紧张，小放也是第一次见着杨骏这般失去理智的模样，内心涌上的是满满的恐慌，只得狠了狠心对丁浩说，“对不起，我现在必须离开，回头再向你解释。”
丁浩的手触电般的松开了，再空落落的滑了下去，他高傲的偏过头，“不需要了！”
然后，小放就这样，被杨骏紧紧的牵着，走出包厢，走出酒吧，走在沉寂的大街上。
回家的路上，杨骏一直没有松开小放的手，死死的，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像是怕小放跑掉那般，怕小放永远从他的身边逃开。
回到家后，杨骏很忧伤的在沙发上坐着，小放麻木的走进卧室，睡衣都没有换，径直爬上床睡觉。
从包厢出来后，他们一直都是沉默的。杨骏和小放一样，看起来很疲惫，所以他们都忘记了语言。
2．她害丁浩失了面子，所以丁浩不要她了
再醒来时，天就亮了，没有太阳，天空一片阴霾，要下雨了的模样。
杨骏没在客厅，好像在洗漱，一晚上他都没有再回酒吧。小放便趁机蹑手蹑脚，悄悄的溜了出去，因为正是周末，小放跑去了丁浩常去玩的地方，找他，急着向他解释。
当时，丁浩正在和他的兄弟们打桌球，标准的俯身姿势，重重的一推杆，白色的球利落的滚向前，撞到另个一黄色的球，跑向桌子的角落，干净的掉进了网内。
周围的人很礼貌的叫了声，“嫂子。”
本来背对着小放的丁浩便知道她来了，微微的侧身，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我们分手吧。”
小放觉得身体里有种东西碎了，不知道是心还是自尊或者别的什么，只是发出很突然也很清脆的声音。
没有多余的停留，小放转身就走。小放没有哭，小放告诉自己，那只是丁浩一时的气话，待会，丁浩就会追过来，跟她说，“小放，对不起。”
可是，直到小放很慢很慢的走，走啊走，走到了楼下，丁浩始终都没有再出现。那句话也成了他们那天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最后一句如此决绝的话。
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将小放的头发吹得格外凌乱，沙子也跟着进了眼睛，很痛，泪水就这样顺理成章的流了下来，不自控的掉了一地。
紧接着，小放记起了《沙漏》里米砂说过的那句话，“男人，最关心的就是面子。”现在，小放是深刻的相信了。在丁浩的生日会上，小放冒失的跟另外一个男孩跑了，众目睽睽下，她害丁浩失了面子。
所以，现在，丁浩不要小放了。
上了楼，小放拿出钥匙，试了几次才将门打开，杨骏坐在沙发上，他说，“小放，你刚去哪啦？”
“在这附近转了转。”说完小放便走进了卧室，还关上了卧室的门，并不忘把它给反锁，将一切的死寂，隔离在了门外。
小放从书包里掏出烟和打火机，以一种颓废的姿势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还记得去年看《沙漏》的时候，小放曾幻想着和莫醒醒一样，在一个人的房间里，静静的点上一根，满嘴的薄荷。而现在的小放，却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一个会抽烟的女孩，再用不着什么幻想。
“小放，你出来一下好不好，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小放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让烟在指间燃烧，烟味充斥着整个房间，她怎么会敢开门。
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但小放仍旧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现在的她，只是想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小放小放，你到底在干嘛？为什么把门都反锁了？”
小放还是沉默着，她天真的以为只要这样至始至终的不搭理，杨骏就会生气的离开，留她一个人在这沦落。
可没想到的是，杨骏竟然疯了一样的把门给撞开了，锁的零件东一个西一个的掉了一地，声音清脆又带点尖锐。
接着，杨骏就皱眉冲到小放面前，将小放手中还燃着的烟夺下，狠狠的捏入掌心。
“你疯了啊！”小放吓坏了，用力的扳开杨骏的手掌。
烟已经熄灭，焉了般的从杨骏修长的手中寂寞的掉落。杨骏大大的手掌，就这样红红的被烫伤了一块，还沾着好些黑黑的烟灰。
“什么时候学会的？”
“几个星期前。”
“是丁浩那混蛋教你的吧。”
“不是，与他无关。”
“早上，你是不是去找那混蛋了？”杨骏双手按住小放的肩膀，紧张的看着小放，“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我看你进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
小放和个木乃伊一样忤在那里，一言不发，没有作任何回答。
“丫的，我要去灭了他！”
“他只是跟我说了分手而已，”小放咧开嘴笑，“所以你不需要这么激动，应该高兴才是。”见小放的笑如此嘲讽与哀伤，杨骏皱着眉，焦急的不知所措。
“你知道吗？我喜欢他了这么久，但是因为昨晚的事，他竟然说分就分了。
“小放，昨天很抱歉，是我太冲动了，但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真正的了解他吗？”杨骏无奈的看着小放，小放就愣住了。
小放粗略的回想一下，丁浩的面容刹那就模糊了起来，变得陌生了。她和丁浩没在一个班，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又很少说话，她甚至都不知道丁浩为什么要和她交往。
“他一星期会来忘季几次，每次身边搂着的都是不同的女孩，各种类型的都有，你确定他和你不是玩玩吗？你肯定他是真心喜欢你的吗？”
小放有点迷糊了，从一开始，丁浩好像就从未提过喜欢她，包括情人节的那天，丁浩也只是说想和她交往。
“小放，所以我才想阻止你们，我怕你会受伤！”
小放点头，杨骏比她高一大截，她够不着杨骏的肩膀，就趴在了杨骏的胸口微微抽泣。因为小放那么悲伤的想起了，昨天其实也是杨骏的生日，因为丁浩，她却把这事给忘了。
小放想，这样的她，是不是很不应该。
新的一周，小放再回到学校时，有些东西好像就微微的改变了。大家似乎又开始议论起她了，和与丁浩曾交往之前一样，大张旗鼓，毫不避讳。
小放很容易就能听得到他们说，特别是那些总闲不住的女孩，“田小放，真是个不要脸的女的，一脚踏两只船。”“田小放是不想活了么，竟然敢得罪丁浩，接下来可有她好受的了。”“我早就知道田小放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天生长了副妖精像，难怪比谁都妩媚。”……
没办法，这个学校的学生都害怕丁浩，就像丁浩的兄弟都害怕杨骏一样，只是在这样的初中校园里，知道杨骏的人还不是很多。
而这次小放就像闯了祸那般，因为她得罪的是丁浩，大名鼎鼎的丁浩。她忽然很滑稽的想起了小时候看《还珠格格》第二部时，有句这样的台词，叫做“伴君如伴虎。”当时，小放还不是特别能理解，觉得这是句很深奥的成语或者谚语，现在她却深刻的体会了。
这些事情小放还和小时候一样缄默，没有像杨骏透露出一字一音。小放想反正就要中考了，大家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小放也没有想过还要向谁解释，既然那天丁浩都不留情面的不要她的解释，现在又向谁解释的清呢，不然只会越描越黑。而且这样的议论，这么多年来，小放早就该习惯了，她只要保持一贯的沉默就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小放常常这样安慰自己，她一向都是我行我素，不是吗？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呢？不伤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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