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醒来,已是黄昏时分。
室内闷热得反常,怕是要下雨了。我的身边放着两个冰枕,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去年在相府,李放赐给爹的冰块。现在才回味过来,那哪是因为爹赈灾有功啊!朝中有功的大臣多了去了,如果一一赏赐,只怕皇宫中再多的藏冰也不够的。分明是李放心疼我,怕我热着,才找了这么个由头赏下来的。昔日的爱有多温馨,此时的痛就有多伤人。我怀着一丝希望问红意:“皇上可有来过?”
红意为难地说:“娘娘晕倒后,皇上并没有出来。奴婢和禾蕊把娘娘扶上凤辇的。倒是茹太医来过了,说娘娘怒急攻心,宜多休养!”
他竟然没有露面!如果说我们的新婚之夜,他是着了南嫣的道,那么这次,他是心甘情愿的了!这叫我如何相信?他就是我认识中的李放吗?他就是那个对我温存有加的丈夫吗?那忍心对我如此薄情吗?事实摆在我眼前,再多的希望都让他凉薄的话给扼杀了!
我呆呆地坐在榻上,红意端来冰镇的莲子粥,我一点胃口也没有,浅尝了两口就放下了。
奶娘抱着啼哭不止的元浠过来了。我抱过元浠,他顿时止住了哭声,小手拉着我胸口的衣襟不放。也许他也感觉到了今天辰星宫里的异常吧!看着小元浠对我的依恋,我心酸不已。无论如何,我还有元浠,我不能倒下!我不敢想像把元浠交给南嫣或是朱艾芜会是什么样子。
我命禾蕊拿来清淡的小米粥,和着泪水一勺一勺地吃了下去。
元浠今夜十分奇怪,明明睡熟了,我一放下他,他马上就大哭起来。非要我抱着才肯入睡。我深深地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许是感觉到了他父亲不在的原因吧!要知道这几个月,哪一天他不是和李放一起睡的呢?我只好忍着酷热抱着元浠和衣躺在床上。
子夜时分,电闪雷鸣,下起来倾盆大雨。“轰隆隆—”一声沉闷的雷声像是在屋顶上爆发一样,我吓了一跳。怀里的元浠惊得“哇哇”大哭,我用手捂着元浠的耳朵,轻轻地拍着他,哼着不成调的歌儿哄着他。可是他一直大哭不止!值夜的宫女闻声进来,见状,说:“娘娘,大皇子怕是受了雷声的惊吓,雷打过了,他就不怕了!”
我却发现元浠的身子渐渐发起烫来,再一摸额头,竟然滚烫如火。我大叫道:“快去请茹太医!大皇子发烧了!”宫女领命而去。
红意禾蕊今夜不该值夜的,也给叫了起来。我一面吩咐她们用冰帕给元浠敷额头降温,一面在屋里踱来踱去。可是元浠仍是大哭着,小脸儿通红,烧并不见有了隆下去的迹像。
终于等到派出去的宫女回来了,请来的却是田太医,说是茹太医今夜不当值,早回家去了。自从曹绾过世后,南嫣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对元浠的报复,对于其他太医,我真不敢相信。我摒退田太医,命人拿我的令牌立即出宫去请茹太医!
元浠哭得嗓子哑了,浑身滚烫,小手却紧紧地拉着我的衣襟不放。我的心仿佛让利刃狠狠地割着,恨不得能把他身上的痛苦转移到我身上来!
漫长的等待中,茹太医终于来了。他一进门等不及行礼就把住了元浠的脉门!
“娘娘,大皇子病势凶险……”茹太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停了很久再次开口了:“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如果是其他的太医,我几乎要命人拖出去斩了!但是茹太医的医术是我清楚的,只怕元浠真的是凶多吉少了!不觉中我的泪水已滴到了元浠通红的脸上。抱着一丝侥幸我哽咽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你不给他开药如何知道治不好呢?”
茹太医重重地叹了口气:“唉,娘娘,大皇子高热一时难退,如果是大人,求生念头重些,兴许就挺过去了。大皇子毕竟才半岁大,怕是……罢了,老臣马上就去开药方,亲自煎药给大皇子!娘娘你也要看开些,这也是大皇子的命啊……”
元浠此时已再也哭不动了,只有不安地扭动的身子还表明他并没有入睡,身体也很不舒服。
茹太医很快把汤药送来了。我小心地给元浠喂下,他乖巧地吞食着,竟一点未洒下。这苦命的孩子!我心痛的抱着他,让红意和禾蕊不停地用冰帕给他降温。幸而皇宫中冰块充足,室内也放下了不少冰盆。加上外面狂降暴雨,室内温度降了下了。这注定是个难熬的长夜。我怕天亮,怕应了茹太医那句“怕是熬不过今夜了”。又盼着天快些亮,如果天亮了,元浠还没事,那是不是就表明他熬过来了呢?茹太医也一直候着,不敢离去。
天快亮时,元浠的烧终于退了下来。我惊喜地叫着:“茹太医,茹太医,大皇子的烧退了!”
茹太医再次扣住了元浠的脉门,沉思良久说:“娘娘,大皇子现在气息已十分微弱,老臣已无能为力了!一切只有听天由命了!”
“不----”我痛苦地尖叫着:“元浠,你不能走!你还那么小……”
“娘娘,还是让大皇子见见皇上吧!”茹太医沉痛地说:“愿神明庇佑我渊源,保大皇子安康!”
对!李放!我要让李放看看元浠,无论如何,他是元浠的父亲,他是渊源的皇上,他一定有办法的!皇宫中一定有传说中的千年雪莲,万年人参之类的奇药,说不定能保元浠一命!
命人备好辇车,我小心地把元浠包好,等不及红意撑伞就冲入了瓢泼大雨之中。
终于到了毓秀宫。凤辇停在宫门口,我跳下去冲进了毓秀宫。我浑身上下已让雨水浇透了,幸而元浠让我护在怀里,并未淋到一点雨。
值夜的宫人见是我,也不敢阻拦。一路畅通无阻,我顺利地来到了寝房外。
要进门的那一刹那,我却犹豫了。我不敢看到那不堪的一幕,而让元浠出现在那种场合下也是对他的亵渎!
隔着软轻萝的帘子,室内昏黄的灯光透露着说不出的暧昧。我大叫着:“李放,你给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