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最快的速度下山,翌日寅时到达了山下。
蓼萧侯宅,却又在什么地方?
正在她纠结于这个问题的时候,不远处的一家客栈开门营业了。
她进到栈内,店小二一眼就认出她的服装是昆仑山的职业剑服,而她身后那把剑,更该是把绝世好剑。他在这山脚下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一眼便可以大概判断出剑的好坏。
好剑的主人,必然也是得罪不起的。
于是他毕恭毕敬的迎上前去,“这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小二哥,我向你打听个事。”
“您说。”
“小二哥可知到蓼萧侯宅在何处?我常年深居昆仑,对世事了解甚少……”
小二笑呵呵的道,“那您也是太深居简闻了,侯爷的宅邸,自然都是在王都。”
“侯爷?”
“您该不会连蓼萧侯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都不知道吧?他可是只带三千轻骑入了波斯敌军的后方斩杀敌将的大英雄,这段您也没听说过?”小二不解的看着眼前这个人,仿佛她不是同他们一个时代的怪物。
她尴尬的笑,“这个,有所耳闻。”
“您去那宅子,是要觐见蓼萧侯做死士,护卫仓国驱逐波斯蛮子,可是?”
听他说得这么热血沸腾,她也不好否认,只得点点头。
“好得很!我去给您备一辆马车,请个车夫送您去王都,也不远。”
“这可如何担待得起。”她推辞道。
那小二却笑得满脸开花,“我们这些粗人能为义士做的,也就这么点事,您在战场上多杀几个波斯贼人就成,也不必谢我。”
她拱手朝他拘礼,那一刻,她恍然明白了,家国大爱,原来是如此深重。
很快那小二就备了轻便的马车,雇了车夫送她去王都的蓼萧侯宅。
与此同时,客栈里正饮茶的一个黑衣人,也起身来出了门去。
……
王都,算起来她还是第一次仔仔细细的看。
从车上的软帘望出去,无比宽大的街道可并排过六辆车。
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各式各样的马车亦来来回回。
叫卖声络绎不绝,驻足挑选商品的人同样繁多,好一派繁华的帝都景象。
马车拐进了一条深巷,那些繁华就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这是一条不过两匹马车并行的巷道,两旁种了成排的梧桐,高而素雅的样子。
行进了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她从车上出来,就看见高墙深院的府邸,算不得大,甚至还比不上她爹爹的卿大夫宅院。
“蓼萧侯第”四个古体大字悬在门楣上,甚是静穆沉古,两扇朱漆的大门紧闭,生出一派庄重肃穆的气息来。
这个蓼萧侯,倒是个不爱显摆的侯爷,难怪会成为那人的朋友——两个都闷。
她走上门前的两个台阶,扣了扣冰冷的兽头。
不一会,门便开了一缝,一位身形魁梧,方头方脑的中年男子出得门来。
见是昆仑来的人,他便向她微微鞠躬,礼让道,“这位客人,我家主子现今不在府上,还请改日再来。”
呃?
他竟然不在,这世上除了他,还能有谁能救那个男人?
“你家主子不在,府上的事谁说了算?”她问。
那中年男子抬头来看了她一眼,目光锐利。
“在下是侯府的管家夏青,敢问客人来访,有何贵干?”
她抽出怀中的半支玉笛,那男子一见玉笛,脸色就徒然大变。
“我需要府上的雪参,救你家主子一位朋友的性命。这笛子,夏管家想必是认识的,正是那位朋友之物。”
男子的脸色暗沉下来,他请她在门外稍等,入到内里去大约一刻,出来时带了一个锦盒。
他将锦盒的盖子翻开,就见里面躺着一只人参,硕大长须,色泽雪白。
她接过那锦盒,连声道谢,心想这下他有救了!
得快些回去。
她携着那锦盒出了那深巷,雇了巷门口的马车,一刻不停的返回昆仑。
没想到这么顺利,一向事情太顺的时候,都会出什么事。
她将那锦盒里的人参小心藏到怀中去,大有参在人在,参亡人亡的势头。
“大哥,劳烦你再快一些。”她对外面的车夫喊道。
那车夫应了一声,将鞭子抽得更响了。
她听着那鞭子的响声,忽然觉得不对——这响声太沉闷,是带着内力发出来的鞭子。
一个车夫,竟然懂得内功心法?
坏了!
“停车!”她大喝一声。
马车嘎然而止,车夫探头进来问,“何事?”
她借机一脚踢在那车夫的面上,夺门而去。
这是在山路上,她刚一冲出马车,便同时围上来了九个黑衣人。
他们,应该和这车夫是一道的。
“老三,是那把剑吗?”领头的问身边瘦高的黑衣人。
那人点了点头,领头的就向其余的人都使了眼色,那九个人一齐向她包围过来。
她取下鹣鲽,摆出攻击的姿势。
刚开始的时候,没有谁敢贸然出击——毕竟面对的,是鹣鲽这样的对手。
还是那高个子率先亮出了短剑,一招犀利刺来,直指她的腰间。
她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尽管向左一侧躲开了那一刀,却让其余的八人都看出她身法的生涩来。
于是,一场恶战就此展开。
黑色的影子此起彼伏,她尽全力去躲过轮番轰炸般的进攻,鹣鲽的剑气却始终不能精准的攻击到对手。
果然,还是不行啊。
可是无论如何,她也要回昆仑,那个人,还等着雪参救命。
她看准了攻来的一个黑影,无影第十七剑顺着那方向长驱而去,黑影迅速躲开,接着他刚一回身,第十八剑就已经刺入了他的左肋。
太快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速度,无影剑的第十七剑,竟然只是虚招么?真正攻来的,原来是这第十八剑!
她冷冷一笑,一把抽出剑刃挡过了当空劈来的大刀。
架住那刀刃的同时,她飞快的出腿踢在了面前黑影的腹部上,那影子连人带刀向后摔倒在地。
剩下的六人面面相觑,谁都没见过如此怪异的招式。
领头的人使出一个颜色,六个人围住了她,一齐飞身而起,其中三个袖中飞出铁索,与之相对的三人便接了过来,三条铁链在六人落地的同时已经交错的围住了她的腰。
她正要脱身,那链子却猛然收紧,链上的尖刺毫不留情的锥入血肉中去,疼得她脸色铁青,这时六人变换阵型,只几次交叉穿越便将她的腰和腿都用那带刺的铁链捆住了。
好,痛。
她咬着牙,一个发力向上,试图挣脱那些铁索,却只是扯得深入血肉的刺将她弄得更疼,越向上挣脱,就越疼。
跌落在地时,她腰上的衣衫已经被血染红。
黑衣人都瑟瑟的笑起来,看她的样子,已经是逃脱不了他们的手掌心了。
可是他们都没料到,这个瘦弱的小男子竟然又站了起来,双手拉着两条带刺的铁链,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内力扯起链条甩了起来。
这一甩,她腰上和腿上的无数铁刺生生划开了一道道口子,拉出洋洋洒洒的血滴落了一地,那六个人也同时被甩了出去。
他们惊呆了,这个小人儿究竟是哪里爆发出来的力量,竟然可以这般的倔强。
她挣脱链条的时候,已经疼得浑身战抖,呼吸都凝滞了。
可是她仍然脚下发力,飞身向昆仑的方向而去。
然而一支银针就在那一瞬间刺入她的后背,那针上,淬过麻药。
领头的黑衣男子扯起嘴角一笑,啐了一口血水冷冷道,“果然是太嫩了些。”
他扯起地上已经血肉模糊的孟祁,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拖到马车上,自己驾了车去了。其余的几个人也扶了伤的晕的各自去了。
山路上剩下的,只有一道鲜红的血迹,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