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空白的记忆
“小忆！”
裴妈妈一进病房就扑到女儿的身边，裴爸爸紧跟在她身后，担忧的注视着女儿。
小凯在电话中说小忆出事了，但说得很模糊，他们夫妻俩急着赶到医院，就见到儿子在病房外焦虑得抱头而坐，他们心慌不已，却还是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告诉妈妈！”裴妈妈紧张地拉着女儿的手。
小忆身上没有外伤，只是显得有点疲惫，眼神中还带着满满的茫然。
“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凯竟然告诉我说我失忆了欸！”小忆撅着小嘴，不满地瞪着弟弟，没事干嘛要吓她？他以为他穿上一身西装就转大人了啊？
可是再仔细瞧瞧他，他真的好像变了那么一点点，还有爸爸妈妈，他们什么时候皱纹这么多了？
“妈，你好好骂骂这个臭小子，他竟然告诉我我今年二十七了，妈，我又不是疯了傻了，怎么会不记得自己今年只有十七岁，而且我明天还要去上学啊！”
裴爸爸和裴妈妈同时愣住——女儿她……在说什么？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向儿子，裴毅凯只是朝着他们苦笑着摇了摇头。
良久，裴妈妈终于安抚着女儿睡下，替她拉拢被子，然后难掩忧虑的与裴爸对视一眼。
“小凯，你出来一下。”裴爸爸严肃地冲着儿子开口。
裴毅凯无声叹息——看来是躲不过了。他乖乖地跟着父母走出病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到病房外，隐忍许久的裴爸爸终于爆发。
“是啊，小凯，医生说小忆是因为受刺激太严重，但有谁能给她这么大的刺激，让她将整整十年的记忆全都忘掉？谁伤她这么重啊？”
他们一点头绪都没有，女儿也什么都不曾说，却突然间发生这种事，要他们如何接受得了呢？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裴毅凯疲惫地抹抹脸，“但我猜想应该是与一个男人有关。”
姐姐从十七岁时便结识，却在八年前开始绝口不提的人物，也只有他能给姐姐造成致命的伤害。爸妈都很奇怪为什么毕业之后相过Ｎ次亲的姐姐恋情都无法长久，只有他隐约猜得出，那应该是与她的初恋受伤太重有关。
只是——田铭又出现了吗？这些日子以来让姐姐心情飞扬的那个人就是他？他又一次伤害姐姐了吗？
“是谁？”裴爸爸裴妈妈紧张的问。
“田铭。是姐姐的初恋情人，你们不知道。”
这一次，裴毅凯选择再也不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有关裴忆晴和田铭的一切都告诉父母。
裴家夫妻听着儿子诉说着他了解的点点讯息，痛心疾首。
“你这个傻小子，你姐姐遇上这么多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啊？做父母的会容不下你们吗？”裴妈妈红了眼眶，悲痛地指责自己的儿子，“我的傻儿子，还有我的笨女儿啊……”
是他们的教育出错了吗？让两个孩子都以为遇上什么事都应该自己担着，不让父母知情，不让父母分担？
他们从小疼爱到大的孩子啊，为什么孩子就连恋爱失恋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让他们知情？
初恋的时候没有人分享甜蜜的滋味，失恋的时候没有人安慰，伤心的时候没有人支撑……
她的小忆竟然独自承受着所有的痛苦过活，把她这个当母亲的完全排除在外……是她的女儿太坚强还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太失败啊？
裴妈妈悲痛地垂下泪来。
“妈……对不起。”听见母亲的话，裴毅凯也意识到自己错了，不该什么都不问不说，不该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走到这一步
裴毅凯的手机突兀的响起，他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他接起。
“裴毅凯？”低沉焦急的嗓音自那头传来。
“你是谁？”裴毅凯莫名其妙的问。
“小忆有没有找你？”焦急的嗓音再度响起。
裴毅凯微微一愣，“你是田铭？”他试探的问道。
就在他身边的裴爸爸裴妈妈目光顿时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是我。”那边的人答道。“小忆呢？”
他找遍了他熟悉的地方，就是找不到她，她的手机也一直处在关机状态，于是他不得不动用关系找到和她关系最亲密的她的亲生弟弟的联络方式。
“我不知道。”裴毅凯负气道。果然又是他！真是阴魂不散！他缠着姐姐这么多年，现在甚至把她害成这个样子，他还想怎样？
“小凯，”他用小忆平时对弟弟的称呼唤着他，“拜托你，告诉我她在哪好吗？我有重要的事要向她解释！”田铭很少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人，可是现在，为了找到小忆，他不惜放下身段。
“谁准你这样叫我的？我们很熟吗？”裴毅凯压根就瞧他不顺眼。解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小凯……”
“无可奉告，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裴毅凯冷冷的挂断电话。还想再来招惹他最宝贝的姐姐，还得看他同不同意了！
“是你说的那个田铭？”裴妈妈看向儿子。
裴毅凯沉着脸点点头。“我不会再让他接近姐姐的！”
午后的阳光斜射入苍白的窗内，一小束光线划过她略显疲惫的小脸，熨烫着那柔嫩的肌肤，炫目温热的光让她睁不开眼。
忘了就忘了吧，从此遗忘，再也不要记起……
是谁在说话？哪里传来的声音？小忆睡得不甚安稳，眉头轻皱，似乎有什么在睡梦中缠绕着她。
裴妈妈才从门外进来，就见女儿已经躺下闭着眼睛睡下。在两天来，她总是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他们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提起她失去的记忆，就让她这样带着十年的空白生活，虽然她自己会迷惑，但总比痛彻心扉要好吧。
瞧见女儿不踏实的睡容，裴妈妈走到窗边拉拢窗帘，将阳光阻隔在窗外，又紧张地坐到床边为小忆拭去一滴汗珠，温暖的手掌轻触着她的眉心，她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沉沉的睡去，不再有梦。
门扉被轻巧的开启，裴妈妈听到细微的声响，转过头去，就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人正站在门口，他容貌俊俏，衣冠楚楚，潇洒十足的打扮，像杂志上的模特一样出色的外形，裴妈妈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只是此时他脸上的神色却是一片焦急，他不安地注视着这边，没想到裴妈妈会在。他先是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熟睡的小忆，然后看向裴妈妈，他歉然的问了声：“伯母。”
“你是谁？”裴妈妈疑惑地看着他。
“我……”田铭竟然开始为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而感到为难。
从电话中他感觉得到裴毅凯对他充满了敌意，想必他的父母对他的印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透过多方消息才查到小忆正在这家医院休养，她刚刚意外流产……
为什么又是这样的情况？每一次当他得到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是后悔莫及，老天爷一再的让他们面对这样的困境到底是为了什么？停止吧，不要再伤害他的小忆了……
“田铭？你怎么会在这里？！”身后传来裴毅凯愤怒的吼声。
田铭只是平静的转身看向裴毅凯，“我来找小忆。”两个男人没有正式碰过面，不过田铭对小忆口中常常提及的弟弟并不陌生。
“你就是田铭？”裴妈妈不由得站起身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神情复杂。
田铭歉然的看着裴妈妈，“伯母……”
“滚出去！”裴毅凯不等他表达歉意，就瞪着他，手指径直的指向门口，“这里不欢迎你！”
“小凯……”
“小凯是你叫的吗？”裴毅凯根本不理他的示好，他只想将他赶得远远的，最好让姐姐一辈子都别再见他。
“小凯？”
三双眼睛同时看向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小忆。小忆是被弟弟怒气冲冲的吼声给震醒的，她没见过弟弟发这么大脾气，对象还是一个看起来比他还要大几岁的男生，所以她稍稍坐起身，疑惑的唤了他一句。
田铭飞快的冲到她床边，轻轻扶着她的肩，满怀忐忑的凝视着她，歉然道：“小忆、小忆，原谅我……”
小忆只是陌生的看着他，疑惑的问：“原谅？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我原谅你？”
“你——”田铭不由得感到一阵窒息。她气到不肯认他？
“她不记得了。”裴毅凯在他身后淡淡道。
“什……什么？”田铭一脸吃惊的看向身后的裴毅凯，直觉就是裴毅凯在胡说，小忆只是在生他的气。
“你跟我过来！”示意他跟过来，裴毅凯径自转身走出病房。
田铭犹豫了下，转头轻声对小忆说了声，“我一会儿再来陪你。”便跟着他走出病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田铭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在书房门外发现她的发圈，马上想到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他急着找了她整整三天，得到的却是她流产住院的消息，他怎么会这么不小心，一再的让她受到伤害呢？
“我不管你们之间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但现在姐姐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所以你不要再来见她！”裴毅凯话说得狠绝。
“她怎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她是负气离开他那里，却不清楚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流产。
裴毅凯只是狠狠地瞪着他，“这就要问你了，田大设计师，我姐姐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你玩弄两次，最后还落得这样的下场？你该够得意的了吧？”
“我没有玩弄小忆！”田铭忍不住为自己辩驳。
“没有？那孩子是怎么来的？姐姐又怎么会八年前失恋，八年后又是流产？你敢说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好样的，他竟然还大言不惭的为自己狡辩？
还好他还不知道小忆八年前就为田铭拿掉一个孩子，否则的话，以裴毅凯的个性，田铭今天大概就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是我的疏忽，让她产生误会，我可以解释——”
“没有用了。”裴毅凯冷冷的打断他，“你听不懂吗？她失去记忆，忘记了你们之间所有的一切，现在的你对她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
“什么？！”田铭犹如五雷轰顶的僵在原地。
难怪她会用如此陌生的目光看着他，难怪她连一句质问或者是一个伤心的眼神都没有，原来她忘记他了，她真的忘记他了……
如果你再让我伤心，我一定发誓要彻彻底底忘掉你！
他突然想起那一天，她在微微细雨中再次接受他的拥抱的时候说出的话——彻彻底底的忘掉……
“你走吧，别再来了。”裴毅凯挡在他面前，不让他再有机会进到病房里。
“怎么回事？”裴爸爸才到医院就见儿子和一个年轻男人在病房门口对峙着。
“伯父！”田铭带着浓浓的歉意礼貌的打招呼。
“你是谁？”裴爸爸疑惑地看向面前出色的男人。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裴毅凯抢先回答父亲的话，然后又转向田铭，“你马上从我们家人面前消失！不然我就报警处理了！”
田铭沉默地看了他半晌，终于失望的缓缓转身，带着沉重的步伐离去。
“小凯？”裴爸爸唤回死瞪着那人离去的背影不放的裴毅凯。
“爸！那个人，就是田铭。”裴毅凯直视着父亲道。
“是他？”裴爸爸忍不住瞪大双眼。
原来他就是那个害了自己女儿的臭男人！他开始后悔没有上去给他几拳替女儿教训他一下。
“小凯，刚刚那个人呢？”小忆还在睁着眼睛等着说一会儿就来陪她的那个人的身影，当她看见弟弟独自进来，不由得追问。
小忆莫名的对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他是谁呢？好像有点印象，却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
“姐，别理他，那人是个神经病！”裴毅凯撇撇嘴，不客气地说。
“啊？”十七岁的裴忆晴还天真不解世事，只能疑惑地看着弟弟，还有爸爸妈妈沉重并欲言又止的神情。直觉告诉她有些地方不对，她却又找不出问题到底在哪里。
第二天，裴家人准备接小忆出院的日子，裴爸爸去办出院手续，裴毅凯去医生那里询问日后该注意的事项，照看小忆的裴妈妈被一位护士请出去，只有几分钟的时间，等她再回来，女儿已经不在病房内。
“小忆！小忆呢？”裴妈妈惊慌失措地在病房内四处寻着女儿的身影。
“怎么了？孩子呢？”办完出院手续回来的裴爸爸才进门，就见妻子一脸的慌张。
“我正在找她，我只是出去了一下，她能跑去哪啊？”裴妈妈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爸，妈！”裴毅凯闯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张字条。他从医生那里回来，一进病房就见房内空荡荡的，姐姐和妈妈都不在了，他还以为是他们提前走了呢，结果他靠近病床一步竟然发现病床上的这张字条——
小忆我带走了，请相信我，我真的爱她，我不会再让她受到伤害。田铭
裴毅凯立即奔出病房，跑到医院门口，却已不见了田铭和姐姐的踪影，他确定医院里有人在帮他，否则的话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他是不可能把人带走的……
裴忆晴悠悠转醒。
张开双眼望着天花板，暗暗的彩色灯光自天花板四周斜射而下，身下的大床柔软得不可思议，床头还开着一盏暖色的小灯，她的身子陷在软软的床垫内，像飘在云朵上一般轻盈缥缈。
半遮的窗帘外，天空已是一片漆黑，白天在医院，妈妈被护士叫出去后，有一位非常年轻的医生进来对他说出院前要给她打一针，是为了她身体的恢复，然后——她就没有知觉了。
环顾着室内的四周，这间卧室很是宽敞，大大的落地窗，室内的设施齐全，独立卫生间的旁边还有一扇门，她猜想也许是更衣室之类的。
好陌生的环境呐，她不是前一刻还在医院里正准备出院回家吗？怎么会……
“小忆，你醒了？”开门进来的田铭见到裴忆晴已靠坐起身，连忙跑到她身边。
“你是谁？”
之前他来过她病房，可是她对他并没有记忆，除了感觉上有点熟悉，还有那张脸在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影像之外，其他的她一丝一毫都记不起来，她究竟丢失了多少回忆呢？
田铭压下心底的苦涩，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对他真的是全然陌生的。她说忘，就要忘个彻底，一点渣滓都不能留——她果然做到了……
她的记忆停留在十七岁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后，她只记得自己才踏出那间书店，之后……就是一片空白。
“你真不认得我？我是田铭啊，三年一班的田铭。”
如果她的记忆停留在正式认识他以前，那么她该知道他的存在才是。
“田铭？”她疑惑的眨眨眼，回想着高中校园里的热点人物，再看向面前的他，“可是，你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印象中的田铭英俊潇洒优雅迷人，但十七岁的田铭脸上有着青春期的孩子特有的叛逆和一点点稚气，而此刻，就坐在她床边的田铭，则更显得成熟迷人，还有视线中那抹不易察觉的疲惫……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当然不一样了，你记得的田铭是十七岁，而我今年都二十七岁了。”
“二十七？”她惊呼。
“你忘掉了整整十年的事情，不过没关系，我不在乎。”他亲昵地摸摸她的头。
她忍不住微微一缩，为他亲昵的动作感到迷惑，“可是，你怎么会认识我呢？”田铭可是学校里王子一般的人物呢，又怎会和她扯上关系？
“小傻瓜，你不记得了，但我们已经订婚了哦。”他移步坐到她身边，失去记忆的小忆，和十年前十七岁的小忆一样，单纯好拐。
“订婚？”她受到很大的惊吓。
“是啊，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可是小凯他说——”
“小凯他一向看我不顺眼，因为我抢了他的姐姐。”他笑笑地打断她的话，装出真的是小凯在为姐姐而吃醋的样子。
“是吗？”小忆还是疑惑，哪里不对呢？可恶，她想不出来……
“这里是哪儿？”她好奇地看着这间宽敞的卧室。
“这是我们的家啊。”他更加贴近她身边将她揽入怀中，伸手抚上她的颊。
她不由得瑟缩了下，不由得双颊绯红。他的动作……他们曾经这么亲密吗？
“我们的家？”她仍是满脸的困惑。
“是，这是我们的家，我早就买好了，准备我们结婚后搬进来的。”
“结婚？我们？”小忆早已惊得无法闭上嘴巴，大眼睛也瞪得圆圆的，一副如坠迷雾的样子。
他微笑，为她编造一个完美的故事，告诉她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们两情相悦已准备结婚，没想到临近婚礼她却出了车祸忘了他，但那并不影响他们的计划，他说他们还是要结婚，就在明天。
他要尽快把她变成他的，拥有了合法身份，就算到时候裴家人真的找上门，他也有理由光明正大的把人留在身边。他发誓再也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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