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辰月楼盯着李少征,仿佛要把他看透一般,双目渐渐生出一丝暖意,露出赞赏之色,说道:“你倒是热血心肠,而且眼光不错,想必看出我的不同之处。你莫不是以为我要害自己的妹妹?”
李少征被看的心中发憷,却硬起头皮,厉声喝道:“难道不是么?”
辰月楼摇了摇头,说道:“只因我大敌将到,不愿让妹妹卷入其中,这才把她弄晕,实在逼不得已。”
李少征冷笑道:“只是弄晕而已?可知阴阳相隔,生死殊途,你妹妹本是体弱,与阴物相伴,更是容易阴阳失调,她的身体若是有病,只怕少不得你的功劳。”
辰月楼神色黯然,默然半响,方才苦笑道:“这个我自然晓得,只是舍妹自幼体弱多病,而全家惨遭灭门无人看顾,我一股怨念不灭,炼成尸身,便是为了照顾她,你道我真愿意成为这不人不鬼的怪物么?”
辰月楼说到这里,脸色越发凄苦:“我家曾有恩于一奇人,这个奇人临走之际,曾留下一道玉符,只说若是日后又难,便可凭此玉符到天涧山古岳剑派寻他。只是想不到这天涧山将近,我这仇家却又寻来了,真是可恨之极。”
李少征看他说得悲怆,心中恻然,但是疑惑未解,问道:“那么那团黑气……”
辰月楼却不答,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杀死你对我来说是轻而易举,我却跟你说那么多,你可知原因?”
李少征这才想起自己只是凡人而已,根本没资格问三问四,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的退了几步。
辰月楼也不以为意,目光恢复冰冷,淡淡的道:“你不必害怕,你这人不坏,我断无害你之心。我那仇敌十分厉害,只怕到时候照顾不了你与舍妹,所以想拜托你帮忙一二。”
李少征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苦笑道:“我一无是处,只是有些力气,就怕帮不上忙。”
辰月楼点了点头,“我也不用你跟我一起对敌,只需你找个地方与我妹子一起藏匿起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必出声便可。”
“这个使得,我先前察看过这道观,后面有个地窖,倒是十分隐秘。”李少征抱起昏迷的辰月萱,便要向道观后院走去。
“且慢。”辰月楼低声喝道,张口喷出一团黑气,便如刚才一般化作两条黑龙钻进了李少征的鼻孔。
“这团黑气不会对你身体有什么害处,只是掩住你身体上的生人气息,几日后便会消散,你且去吧。”
李少征心中恍然,点了点头便寻着那处地窖躲了起来。只是心中奇道:“要隐藏我等的生人气息,只怕他的仇家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物。”
辰月楼待李少征躲好,便咬破手指,在衣袖里上写了几行字,然后一言不发的坐下,仿佛泥雕木朔般。不多久,他头上便升起一股黑气,黑气一出顿时刮起一阵阴风,将那堆柴火吹得忽大忽小,映得他脸上阴晴不定。这股黑气在他头上盘旋一阵,忽化作千百狰狞鬼头,张牙舞爪,互相撕咬起来,待得最后便又化作一条黑龙,只是更为浓稠暴戾。辰月楼忽然双眼睁开,透出两道血芒,将黑气一引,倏地从双眼钻入,又闭目打坐起来。待他再度睁开双眼时,眼睛已经恢复正常,只是脸色更加苍白,晶莹如玉,仿佛透明一般。
“好一具水尸,真是天地造化,几日不见,便能自行将尸气炼到这个地步,若为我所用,假以时日加以祭练,成就五行尸身想必指日可待。”
道观忽然响起一股苍老的声音,忽远忽近,待到说完,一道青色虹光从大门激射而入,落到地上看时却是一名青衣老者。那青衣老者慈眉善目,只是身上时不时显现的一丝丝血芒和无形的戾气,将他掩映得十分诡异。
辰月楼依旧打坐,恍若未闻,只是脸色渐渐发白透明,恍惚便要滴出水来。待青衣老者现身,辰月楼霍地睁开双眼,红芒吞吐,一字一句,透着刻骨的恨意道:“杨柏宕,为何是你?”
“居然是具灵尸!魂魄虽去,记忆不曾遗漏。”青衣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原来这世上的僵尸又分为灰毛尸、绿毛尸、蓝毛尸、红毛尸,五行尸,僵尸因为魂魄不在五识不全,所以行动僵硬迟缓,只能凭本能行事。前四种自不必说,那灰毛尸最次,五识俱无,除了能动之外,又如死物;而绿毛尸又高一级,已经修得鼻识,但只要生人屏蔽呼吸,即使站在他前面他也不知;蓝毛尸又再好些,也只是修得鼻识和耳识,能听出动静;那红毛尸倒是把鼻识、耳识、眼识修了,但是动作依然僵硬;五行尸最为特别,天生五识俱全,一如常人,但是前身记忆却无,又若赤子婴儿,混混沌沌不知天地。将辰月楼这种能保全前身记忆的水尸,却已经不仅仅是五行水尸,而是灵尸了。
青衣老者不动声色的道:“为何不能是我?”
辰月楼目眦尽裂,这青衣老者他自然认得,叫做杨柏宕,当年这厮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跌倒在他家门口,自己一时好意,将他救到家中,又见他颇为识字,做事沉稳,甚至央求父亲让他做了仓管一职,这可是一个油水极为丰厚工作,待得家中惨逢大祸时,自己还颇为担心他。怎奈今天才知道这厮却是灭他全家的人,想不到自己一时好意,却种下灭门的祸根,他咬牙切齿的道:“我家待你不薄,甚至有恩于你,你为何灭我全家?”
杨柏宕淡淡的道:“天道艰难,你这些凡人又如何得知?我要长生,谁挡我的路,我便杀谁!你要怪的话,就要怪你自己,天下间水年水月水日水时水地出生的人并不多,或许可以说是几十年一遇,但偏偏你是一个,我要集齐五行僵尸修炼五行尸身成就不灭体,便留你不得。而且既然要长生,就得小心翼翼谨慎行事,我这人越活越胆小,最怕人惦记,便只好杀你全家不留后患了。”
他顿了顿,又笑道:“至于所谓恩泽深厚,却也无谓,当年我根本未受伤,只不过是看中你的水德之身罢了。那仓管一职,还要给一个混账管家呼呼喝喝,我多年隐隐不发,不外是在等水年水月水日水时水地之时将你炼成水尸罢了。”
“好个卑鄙小人!”
辰月楼暴喝一声,十指箕张,露出墨绿锋锐的指甲,带起一阵阴风,宛若雄鹰一样,向青衣老者扑去。那青衣老者不慌不忙,长袖一抖,手中便露出两个骨环,往空中只是一砸,便将辰月楼挡了回去。
“嘿嘿,我已收集了五行金尸和五行土尸,那金尸你应该见过,将你杀死扔进深潭的便是他。至于那土尸,你不如也好好见识一番。”
杨柏宕双手跳动,控制骨环挡住辰月楼,忽然喉结鼓动,只见嘴巴一张,“咕”的一声吐出一团血雾,血雾中罩着两口指甲大小的红色棺材,仿若心脏般有规律的跳动着,血色光华缭绕,散发着冰寒的邪气。杨柏宕又是一口血雾吐去,两口棺材倏地变大,重重的砸在地上,棺盖中开,从中走了两个人出来。这两人一个白衣、一个黄衣,双目里是无尽的死气,隐隐透着血光。
这两具尸体一出,辰月楼便迅速后退了几步,似是感受到了莫大威胁,肤色顿时变得煞白,一股股清水从身上冒了出来,转瞬又吸了回去,整个人就像浸在水里一般。
杨柏宕右手一招,那白衣人便扯线木偶一般退到他身后,他轻轻笑道:“你不必紧张,我不打算用两具五行尸对付你。虽然你是灵尸,但修为尚浅,一具五行土尸对付你便够了。”
杨柏宕当然并不是一个托大的人,他活了这么久,自是老奸巨猾,这番话不过是诓辰月楼而已。他现在对辰月楼颇为忌惮,辰月楼出乎他意料的能够成为一具灵尸,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他把五行金尸留在身边,除了出其不意,更多的是防辰月楼暴起,而保护自己罢了。
看着辰月楼已经和土尸斗成一团,还隐隐占了上风,杨柏宕不由得头皮发麻。这土尸占着五行生克的优势,修炼的日子比起辰月楼也长得多,偏偏那辰月楼却因修得第六识的灵识,成了灵尸,争斗起来甚是灵活,把那土尸打得左支右绌,眨眼便似要败下阵来。
杨柏宕见势不妙,将那骨环一敲,一道血光便自骨环射出,落入土尸身上,那五行土尸顿时周身光华大盛,血光缭绕,瞳孔放大也变成土黄色。杨柏宕大喝一声道:“翻天獠牙!”土尸嘴巴应声张开,吐出一股黄蒙蒙的光团,遇风而化,变作一张血盆大口,露出四颗尖锐银白的獠牙,便向辰月楼当头噬下。
原来,这五行僵尸修炼到一个地步,便会悟出一种神通,这五行土尸的神通便是翻天獠牙,这翻天獠牙乃是玄黄阴煞形成,乃五行土尸的本命真元,寻常肉体一旦被咬中,轻者石化,重者化为脓血,端是十分歹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