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镇子戾气很重。”李少征蓦然回头,双眸漆黑如墨,深邃一如漆黑的夜空。
褐衣男子看了一眼,忽然全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急忙低头不敢对视。只觉心中突突乱跳,良久不能平复,这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在他对上李少征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掉入万丈深渊一般,恐惧、迷惘、绝望,各种情绪如潮水一样涌入心头。
“你现在感觉到的情绪,便是镇子居民留下的怨念。”李少征拔出腰间长剑,“叮”的一声,长剑如一泓秋水,一道流光在剑刃之间荡漾,“众生皆苦!苦与不苦,其实在一念之间。在你选择信仰拜火教的那一刻,你便已经选择了沉沦。众生尚未曾陨落,你便已经堕落在罪恶之中!”
“你这话我听过不少!”褐衣男子闭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将手在胸前轻轻划下,所过之处如水波一样颤动扭曲,露出一把墨绿色的细剑,“众生皆苦,有生皆苦,在俗世浮沉,功成名就也好,颠沛流离也好,便如镜花水月,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虚幻。劝君一句,与其在虚妄中流连,不如在死亡的生活中寻求解脱!”
他将细剑握在手中,然后倒插在地上,细剑没入地下之处,忽然根须蜿蜒衍生,纵横交错深深没入地下。褐衣男子放开握着剑柄的手,剑锷慢慢垂下,化作两片绿色的叶子,剑蕙鼓起绽放,开成一朵白色的小花。
褐衣男子生出白皙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摘下那朵小花,放在掌心。一阵晨风刮起,小花飘离掌心,在空中缓缓飘荡。
“只有经过斩断的阵痛,才能得到真正的无拘无束。”褐衣男子睁开眼睛,看着小花在空中飘零,忽然转头微微笑道,“不是么?”
李少征立在那里,长剑慢慢垂下,他盯着那朵小花,眼神露出迷惘之色,忽而叹了口气,梦呓般道:“花开花落,缘来缘往。没有了牵挂,一个人独自漂泊,自由真的能自在么?”
褐衣男子情不自禁的看了李少征一眼,却看到他眼中看到悄然消逝的一抹哀伤,不禁微微的一怔,双眸也攀上一丝迷离,他自言自语的道:“自由原来不能自在么?”
李少征回首一笑,轻轻的道,“自由的确可以自在,但是毫无约束的自由,这是一条孤寂的路。没有亲情、友情、爱情,想必你内心深处也埋藏了一份孤独吧。”
“孤独么?”褐衣男子沉思了一阵,忽而神情生起一片落寞,一双眸子充满悲伤,晶莹的泪水缓缓滑下,双手亦颤抖起来。他忽而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痛苦的道,“你说的那些,我曾经都拥有,可我却毁了它,可是即使后悔,也无法去挽回了呢!”
“人生漫漫,若是如此,一个人孤独前行,那还有什么意思?”李少征摇了摇头,语气充满悲伤。
“是啊,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褐衣男子闭上眼睛,泪水自眼睛滑落,他轻轻叹了口气,拔起地上的细剑,喃喃的道,“根断树亡,人若没了牵挂,也会在风中散落吧。”
细剑被拔起,剑刃衍生的根须尽断,剑锷所化的叶子渐渐枯萎,褐衣男子用手接住那两片落叶,怔了半响,抓住细剑往自己的心口缓缓刺落。
“献祭使!青木你给我住手!”忽然客栈中传出一声暴喝,一道红光撞破墙壁,带着一股硝烟抢到褐衣男子跟前,待得红光落定,却是一个红衣汉子。红衣汉子一把夺了细剑,“啪啪”两声左右开弓,狠狠地扇了褐衣男子两个耳光,低头喝到,“醒一醒,你反被他迷惑住了!”
褐衣男子惨然一笑,流泪道:“赤岩,你为何阻止我,圣心使常说,生便是死,死便是生,他说的不错,若有生皆苦,死亡便是最好的解脱!”说罢,猛然站起身来,便要去夺那把细剑。
红衣汉子将褐衣男子双手锁住,眉头紧蹙,怒火自不可言。他转头冷冷的对李少征道:“放了他,我也给你一条生路!”
李少征双眸依旧漆黑深邃,空洞洞的宛如深渊一般,他淡淡的道:“自作孽不可活,他被自己的功法反噬,心魔自生,他自己便可救得自己,又何须我去放他?”
李少征闭上眼睛,撤了冥眸,待得双眼睁开时,眼神已经恢复清澈,他轻轻笑道:“你潜藏了如此之久,终于舍得出来了么?”
红衣汉子将依旧纠缠不休的褐衣男子一掌拍晕,脸色变得铁青,眉间升起一股寒意,他怨毒的道:“无论你是谁,从此以后,拜火教五行护法使与你不死不休!”他将话撇下,将褐衣男子抗在肩膀上,驾起一团火光,投入地下,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为何不留下他们?你有这个能力!”一个声音笑嘻嘻的道,李少征顺着声音看去,却是客栈屋檐之上坐着一个白衣俊雅男子,样貌依稀有些熟悉,李少征却一时间记不起来。
“我知道你早已经发现了我,而且一直显得顾忌重重。可惜,你估计错了,我跟他们并不是一伙的,你太过谨慎了。”白衣男子摇了摇头,神情一片惋惜,“警恶惩奸,这是多好一个成名立万的机会啊,你却白白错过了!”
“那你为何不动手?”李少征哼了一声,冷冷的道。
“拜火教五行护法使之中,值得我出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圣心使炎心,另一个是杀戮使白衣。何况,我此行的目的旨在探路,除恶却是其次……喂!你去哪里?”
白衣男子正是说着,忽见李少征转头便走,不禁怔了一下,从屋檐上跳下来,笑嘻嘻地快不走到李少征身边,说道:“你对我似乎有些成见。”
李少征突然停下来,盯着那白衣男子,贴着脸冷冷的道:“我知道你的修为不低,但是你未必能赢我。若再在我旁边聒噪,别怪我出手无情。”
李少征说罢,也不再理睬这厮,他心中无缘无故的有些烦躁,实在不再想与人纠缠。
白衣男子看着李少征消失在街上的转角处,不由得哑然失笑:“好古怪的家伙!”